程處弼掄轉了大斧，道：“算了，我看你們也是沒有誠意，我走其他路吧，大不了回到日月山，往祁連山脈北行，然後折返至耶摩塘，南下繞西海一圈，總能抵達你們的伏俟城吧！”
程處弼的話，是秦凡教他說的。
在程處弼出發來此之前，秦凡暗暗囑咐他，犬牙寨上的吐谷渾人如果以禮相待，那麼皆大歡喜。
如果發現他們有惡意，那麼便讓程處弼這麼說。
西海，正是青海湖。
如果後勤保障給力，大夥們不走青海湖南邊大非川等道，也沒有問題，但現在隊伍遠離大唐內陸，別無保障，自然是越快到伏俟城和慕容伏允見上面，便是越好了。
畢竟他們的北行，饒湖尋找伏俟城路線，比單純南下大非川一道，幾乎要多走一半的路。
但万俟摩可，非得要壞事當攔路犬。
秦凡只能設計唬一下万俟摩可，賭一賭他，誰否上當。
唐人的輜重，万俟摩可那是志在必得。
果不其然，万俟摩可心道：這一些唐人一旦離開，那麼吃到嘴巴里的肥肉，就這麼飛走了，那還怎麼了得？
然而休屠儲一時半會也猜測不出什麼狀況，目今之計，只能堅守在要塞之上，靜觀其變。
万俟摩指揮手下，上前搶掠唐人輜重。
程處弼怒道：“豈有此理，你們怎麼可以耍起無賴呢？”
眼見万俟摩可的手下人馬，呼嘯著衝殺而來，程處弼等驍騎似乎也怕了他們，組織逃離，避其鋒芒。
唐軍的隊伍中，一早就將馬車相卸，此時吐渾人追襲，果斷地撇下了車上輜重，拉著馱馬，後軍為先，前軍殿後，有序地離場。
“啊哈，唐人這麼膽小怕事，未打先逃，當初阿史那咄苾是怎麼打敗仗的啊，要知道他們東突厥有百萬控弦之士，整個草原密密麻麻都是他的人，面對膽小如鼠的唐人，他們居然輸了？”
“你們也不看看我們這一些草原勇士的數目遠遠超過他們，他們拿個頭和咱們打！”
“……”
在城寨之上，休屠儲居高臨下，發現情況不對勁。
據聞唐軍出使隊有七十多人，然而跟前所見的驍騎，怎麼來的人數僅僅是三分一？
這莫非有詐？
眼見唐軍大潰退，吐谷渾一方計程車兵並不來追襲，畢竟他們的首要目的，就是掠奪唐軍拉來的輜重。
万俟摩可笑吟吟的，心道：唐人扔棄那麼多的箱子，裝著的都是金銀珠寶，那我這一個將軍今天可就發大財了。
万俟摩可怎麼也預料不到，手下來稟，車上的這一些箱子統統是空的，麻袋子裡裝的可不是糧食，俱是泥土砂礫……
“什麼，這一些大唐人帶著一些玩意兒來見我們的主？”
“這一些都是來自大唐的乞丐吧？”
“乞丐，也比這一些傢伙來得強。”
“我們都餓了三天，還以為這一些人是過來給我們送吃的來，怎麼知道是空歡喜一場。”
“沒有錯，我現在已經餓得眼花腿顫，再這麼下去，我就要暈倒了。”
“……”
万俟摩眼見前方士兵，譁嚷之聲越來越大了，他趕緊過去，視察情況。
万俟摩可下了馬，仔細觀察，一個個空箱子浮現眼裡，而袋子裡頭裝著的泥土顯然是新挖的，肉眼可見翠綠色的莖葉……
“可惡，這一些唐人敢弄虛作假，這般羞辱我？”
竹籃打水一場空。
万俟摩可氣得七竅生煙，手下人張口結舌，目光呆滯，冷不防東邊樹林鑽出來了一騎，馬上騎將劈面便哈哈大笑道：“待客之道可不是這樣的，氣惱了我等貴客，你們這是想在屁吃！”
那人正是唐人的先鋒官程處弼。
不得了！
這一個傢伙居然還敢回頭挑釁？
万俟摩可咬牙切齒：“你不想活了？”
“你可別說，我還真覺得自己活膩了。”
万俟摩可心懷憤恨，重新地坐上戰馬，揮動狼牙棒直取程處弼。
程處弼卻擺了擺手，“噢唷，大叔你來教訓我，還得看看你有沒有這等本事，算了，我也不和你打，回大唐了，咱們後會無期，有緣再見。”
說著，程處弼轉身就跑，万俟摩可追了上去。
万俟摩可猜測，唐人遠端至此，早就思鄉怯戰，此時讓他給攔截，偏不能入關隘，更是讓唐人們崩潰。
程處弼作為先鋒大將，心裡不服，特意叫陣罵上幾句，喊出心頭的鬱悶之氣。
換而言之，程處弼此時的叫陣那也不過是外強中乾。
如果是一般人，万俟摩可還不一定看得上眼，以鞭指之，派遣手下去擒捉那廝，捉得到便凌遲砍頭，捉不到那也沒有什麼。
但程處弼是國公子弟，身份非凡，擄了他作人質，可是大功，万俟摩可並不願意放棄潑天似的富貴。
在城寨上，休屠儲察覺情況不對勁，急想鳴金收兵，但作為主將的万俟摩可，哪裡可能會聽話？
休屠儲往城下高喊道：“你們怎麼了，趕緊去追万俟將軍啊！”
然而這一些士兵軍紀廢弛，自由散漫慣了，再加上誤以為唐人就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自然缺少追擊的興趣，但礙於休屠儲這一位上司的指令下，往前追趕那是心不甘，情不願，但和風馳電掣的万俟摩可相比，那是小巫見大巫。
休屠儲只能暗暗祈禱道：“中原群雄俱不簡單，雖然來人都是一些名不見經傳的小孩子，但都不可以輕視，万俟將軍，你可別玩出火來了……”
程處弼返身，恰是見到了万俟摩可對他窮追不捨，自以為得計，哈哈笑道：“你追來咯，你想吃我的屁，我就大發慈悲成全你。”
万俟摩可心道：“這個唐人的嘴巴太臭了，我今日不將你嘴巴打得個稀巴爛，天天餵你吃死魚爛蝦臭雞蛋等汙穢物，我便不當人了。”
“……”
万俟摩可對於犬牙寨方圓百里的地理環境，非常地熟悉。
他並不覺得，程處弼這個從外地來的小傢伙，能在自己手底下逃出生天。
在一個密林中，万俟摩可看看即將趕上，正要一棒砸向程處弼的腰身時，冷不防著了絆馬索的道兒，整個人重重地被摔倒在了地上來，摔得個眼冒金星。
雖然万俟摩這些時日，在犬牙山寨裡耽於酒色，但原本體格子就是不錯的，即便跌落在地，不至於受到重傷。
唐軍將士一股腦圍了上來，劍擁刀簇，姜風、姜雨上前，將万俟摩可的盔甲剝了個精光，然後五花大綁起來。
秦凡可是交代下來，注重搜查万俟摩可的身上，幸運的是，摸出了一物。
秦凡向姜家兄弟，使了一個眼色，這二人領命而去。
万俟摩可很快便清醒過來，自身已成為俘虜。
在他的不遠之處，程處弼那一張胖臉上，漾起了笑容，令他感到了非常地不爽。
万俟摩可道：“有膽量就放開我，一個一個的來，我要和你們單挑！”
程處弼哈哈大笑：“你這一個傢伙就愛口出大言，一對一，你又能打上幾個，那多半是在拖延時間，等你的人來援助你。”
万俟摩可縱然勇猛，但唐軍將士也多是精銳，人力有窮盡時，他落敗那是必然之事，他只能寄望於手下們來援救自己，只不過讓程處弼給戳穿了他的想法。
此時，契苾何力走了過來，道：“万俟將軍，我是本次唐營一方的最高指揮者，這位是副使秦凡。”
秦凡悻悻一笑，活捉万俟摩可，正是他所設的局。
也許契苾可汗，並不想掩掉他功勞，非得捎上他，露上一把臉。
万俟摩可眼見契苾何力雄岸魁梧，秦凡也是英姿勃勃，明白這一些出使隊的成員並非烏合之眾，自己落在他們的手上，不知道得經歷什麼樣的劫難，心中有了幾分著急。
秦凡道：“我們無意與閣下等為敵，只為過路，為何一定要與我們過不去呢？”
万俟摩可的一雙眼睛滴溜溜一轉，道：“誰和你們過不去，是你們以空箱，用爛麻布袋子裝著砂礫來矇騙我等，你們大唐人給我主的貢物就是這一些？我放任你們拿著這一些渣滓從我寨子過關，國主怪罪下來，我等怎生地消受？”
程處弼氣了，道：“含血噴人，混賬東西！首先，我們送給你們國主的是禮品，而不是貢品。其次，如果你等肯以禮殷勤相待，又怎麼知道我們使壞？
“我們真真切切有禮品送給你們，只是和輜重留在大後方。”
“罷了，我們進入吐谷渾之後，還沒有刻意傷害過你們任何的一個人，今天算是破例，先把你這一個一方守將給做掉。”
程處弼橫掄過大斧時，準備手起斧落時，將万俟摩可的人頭給砍下時，万俟摩可被嚇得滿身冷汗，閉目等死。
秦凡喊住了他，道：“兄弟，請你斧下容情，我們雙方也不曾出現了人命傷亡事件，何不大事化小？”
契苾何力也是附和道：“沒有錯，趁事情還能有轉圜之時，咱們沒有必要害他性命。”
契苾何力、秦凡這兩大的正副使者的求情，万俟摩可算是撿回了一條性命，他自忖如果繼續這般不懂事，可能今天就得死在這一片密林裡頭。
“成，我為之前錯誤的決定而致歉，希望你們可以原諒我。”
此時万俟摩可是低頭認錯了，但誰人也無法判斷得了他心裡最真切的想法。
而這個世界上口服心不服之人，那是大有人在的，不過無論他心底裡服還是不服，但在表面上，他是必須要做到雌服。
與此同時，万俟摩可的騎兵，可是陸續地趕來了。
万俟摩可心道：嘿嘿，我的人已經來了，看我一聲令下，不得將你們給活剮了？
然而下一秒万俟摩可的笑容可是僵持住了，因為程處弼一把摟住了他的胳膊。
程處弼表面上笑吟吟，笑容顯得人畜無害，但私下卻用他們能聽得清楚的聲音，道：“万俟將軍啊，你既然意識到自己之前做錯了事情，那麼必須得好好配合，不然咱們縱然是死，也得捎上你。”
“更何況，在密林之中，我們還藏有一批勁弩手，只消兩軍交戰，箭飛如蝗。”
万俟摩可一愕，心道：這裡還埋伏有弩手？
事實上，他也曾聽到過得力的密探的回報，說這一些唐使人馬，裝備精良，俱是勇武之士，而且還有十車的強弓利弩以及羽箭。
此時程處弼這麼一說，還真的成功將万俟摩可給唬住了。
程處弼話音剛落，万俟摩可只聽到噌地一聲，那是利刃出鞘之聲，背脊位置，感到刺痛。
顯然有一唐軍，摸出了一柄匕首，狠狠地抵住了万俟摩可的要害，如果他敢亂說話，那麼就得是一個死。
万俟摩可急道：“我配合，一定配合。”
契苾何力道：“你儘量少說話，我保證不會傷害你們的。”
當時，万俟摩可的追兵來到時，秦凡身先士卒，一馬當先，笑臉相迎，道：“諸位，一場誤會啊！”
“據你們將軍說了，你們守在庫庫諾爾嶺東線的第一寨，因為這一些時日大雨傾盆，山麓泥濘，致使糧草不繼，對吧？我們熬了一點粥，來嘗一下。”
万俟摩可頓時懵了，他秦凡是怎麼得知山中的情況的？
万俟摩可並不曾知道的是，他隊伍中多了沾罕東等幾個吐谷渾人背叛，沾罕東等人聽從慕容可汗的指令，勒令迦維什等吐火羅人回到原來的草原，剛從庫庫諾爾嶺東線而來，自然熟悉各寨屯兵囤糧的情況，於是將他們所見到的，知道的一切情況，盡數和秦凡等人交代清楚了。
秦凡人品出眾，而且氣度不凡，吐谷渾人自然對他沒有太多的惡意。
那一些人吐渾人士兵眼見自己的首領，安然無事，先前叫陣的程處弼還和他勾肩搭背，心中雖然覺得不妥，但此時他們飢渴難耐，聽見唐營已經烹調好米粥，自然不會推拒，於是不待万俟摩可說什麼，都下馬，跟隨唐軍來到不遠處的樹林用餐。
秦凡之前，早早就請伙伕們熬了小米、高粱等粥，而且也放了一點肉屑，而且還有鹹菜當佐料。
鹹菜，在古時候可不如今日這麼便宜，因為精鹽難得，醃製鹹菜的成本可是昂貴得很，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品嚐得到的，但秦凡等人為了安撫万俟摩可的部屬，還是將這等珍藏品給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