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大漢也詫異這個胖子,居然敢如此不放尊重他。
他發現那摸自己臉面肉墩墩的肥手,隱約散發出食物的香氣,感覺上怎麼那般不對勁,下意識地反應了過來:這個傢伙的手有油啊……
之前沈燒妹可是拋了一份手絹給程處弼擦手,但他捨不得弄髒佳人的手絹。
漢子目眥欲裂,罵道:“混蛋啊,你找死!”
程處弼淡定得很:“喂,你摸我臉就成,我摸你臉就氣忿了,這是什麼道理?”
漢子身後,有狗腿子看到了桌面上擺放著兩大塊金錠,竟是上前去,笑吟吟道,“喔喲,東哥,你先稍安勿躁,咱們可就發財了。”
迦維什發話:“幾位來自吐渾的貴賓,你們不要碰,這是我給東方尊貴使節的診金。”
秦凡等人心道:喔,想不到出使路上,走了那麼久,才終於見到吐谷渾的人。
迦維什道:“粘罕閣下,你和你的人來我營帳有何貴幹?”
秦凡等人心道:族長和他們是認識的……
此時,喬森帶領一支侍衛火速進入了大帳,環視了眾人,湊到了迦維什跟前,欠身道:“驚動了族長大人休憩,我難辭其咎。”
迦維什搖了搖頭,道:“事情突如其來,出乎我等意料,你何須承責?”
喬森道:“族長莫愁,幾位吐谷渾的來賓,交給我接待便好。”
迦維什點了點頭,有了這麼一支強力衛隊傍身,心中稍安。
喬森友善道:“粘罕東,你們應該沒有吃早飯,我帶你們去用膳。”
粘罕東揮了揮手:“用膳,肯定要的,但你們不問問我為什麼要星夜倍道尋上你們族人?”
迦維什、喬森對視一眼。
喬森道:“我等每年答應嚮慕容可汗納二萬錢,羊馬牲口五百頭,然而現在還沒有到歲末……”
大食等伊斯蘭國家一直東擴,蠶食掉吐火羅人活動的牧區,迦維什等人只能往東來。
避得開豺狼,但避不開胃口同樣大的吐渾人。
秦凡心道:這一支吐火羅族人的數量,區區不到五百,卻被年年勒索那麼多的牲口和錢,族裡日子過得蠻緊張的吧?
粘罕東搖了搖手,道:“我來,不是說這個……”
“我大漢聽聞你們久在天山一帶放牧,但聽探子說,這一些旬日,你們族人不住地往唐人城池移動,生怕你們投唐,特來詢問究竟。”
粘罕東不懷好意地看著秦凡等人,指著兩錠金子道,“現在我一見,果真如我想象中的那樣,它便是投誠之禮,我看你們是不想活了!”
迦維什急道:“閣下誤會了,請容我解釋!”
“長安商貿發達,我原意帶領一部分族人驅羊馬進入坊間販賣兌錢,其次我有一兄弟在彼處開食肆,我久不曾見,極其盼望,也想探望他。”
“至於金錠,那更非投誠之禮,純粹是大唐使者為我治好了風寒惡疾,我所支付的診金。”
粘罕東卻不信了,道:“這兩錠金子,我要了,算是酬謝我和我的人辛勞尋你一途的酬勞!”
“還有,可汗命你,從即日起帶領族人回去原先牧地,不可耽擱。”
迦維什、喬森臉色一變。
迦維什道:“我大隊人馬艱難至此,煩請閣下回轉可汗,我入長安見到好友便歸返,歲末那時,我願將將貢物酌情提升,至於金錠,我既已提出,將之給大唐的使者,自然不可毀諾。”
粘罕東搖頭:“這我可不管啊,金子我是要了,人也必須隨我回去。”
迦維什、喬森面色難看。
程處弼哈哈一笑:“族長等人去長安,那是他的事情。你訊息帶到了,任務完成了,你可以回去了。”
“至於那兩錠金子,是我秦哥兒的,他不要,理應物歸原主,你們想要得,要問問我願不願意給!”
粘罕東好生納悶,話說幹什麼事情,都有胖子的份。
“給我閉嘴!”
粘罕東上前一推,似乎要將程處弼推得個人仰馬翻。
但程處弼可不是一般人物,膂力強大,粘罕東居然無法撼動他分毫。
下一秒,程處弼用斧頭鈍面一向,輕敲了粘罕東的氈貌。
“我的頭啊!”
粘罕東雙手抱頭,本來以為程處弼手起斧落,他會身首異處。
但程處弼也手下留情了,只為恐嚇,只要保住了自己吃飯的腦袋,那麼這一點點的痛感,並不算什麼。
程處弼道:“放心,我又不是草菅人命的殺人狂,你別把我想得那麼壞。”
本以為粘罕東會知難而退,對手下道:“你們這是來看我出醜的嗎,趕緊將他給我拿下!”
這一些草原漢子從四面圍攏上前,一把將程處弼給圍攏在中心,你推一把,我搡上一團。
秦凡縱然武功一般,透過此舉,立馬就能判斷出來這都是一些烏合之眾。
力是相互作用,他們幾個人相互間推搡,很容易就能將自身力氣給抵消掉,程處弼依然像一座鐵塔那樣屹立不倒。
尋常人面板被外力這般揉擰,事後必然是青一團,紫一團,但程處弼皮糙肉厚,再加上穿著了精良鎧甲,那一些人一番的施為,對程處弼而言就好像在撓癢癢那樣……
沾罕東忍不住道:“你們不懂得用利刃,從下而上,掏他的要害嗎,之前的訓練,還給了薛幹大公了麼?”
薛幹大公?
沈燒妹聽見了這個稱呼,不由得怒睜杏目,咬著玉牙,只是當前人們注意力都落在程處弼之處,而忽略了她。
秦凡等人聽得模模糊糊,但沾罕東帶來的狗腿子,立馬明白了。
兩個人拔出匕首,準備刺擊程處弼的臀腿。
程處弼穿的那一副盔甲,不曾遮掩人體這等隱晦又是要害的位置,被利器貫穿,便有被斃命的可能。
據說殺豬,也是用這等方式開膛。
那可就也太欺負人了!
“兄弟,危險啊!”
秦凡擔心好友沒有防備而吃癟,立馬抄起了桌前的一樽銅壺,使勁地砸向了那一些簇擁著程處弼的漢子。
沾罕東用手一擋銅壺,但壺中馬奶,飛濺弄溼了那一些漢子。
根據程處弼的
程處弼眼見秦凡暴起,明白自身情勢堪虞,可不敢有分毫大意,隨即暴聲一喝,雙臂一震,幾個漢子立馬被他給震開去了,腳步踉蹌,險些跌倒在地毯上。
程處弼回身一眼,恰是見到了那兩個不懷好意的傢伙,手上握持有匕首,立馬明白到這二人要暗箭傷人,宰掉自己!
他手一推,大斧竟是砸向了他旁側一個漢子。
程處弼力大如牛,大斧有個二三十來斤,一推之下,斧頭的重量挾著推力,那漢子竟是接不穩,仰面朝天,一屁股坐倒在了地毯上。
程處弼也沒有管斧頭,畢竟如此重大的斧子,那一些漢子即便會吃,但也消化不了。
“你們給我滾出來,出了帳子後,我才慢慢地調教你們。”
程處弼上前揪住了兩個漢子持匕首的手腕,以他的力度,強勢得很,不住地拉扯。
先前那一些人推搡程處弼,如同蚍蜉撼樹,艱難得很。
然而現在情勢陡變,程處弼對付這一些漢子皆能輕鬆,那二人就像三尺孩童,被幹脆利索地拖行。
沾罕東等其他人,也似乎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強悍的大力士,唯唯諾諾地跟出去。
秦凡喃喃道:“看來我家胖子,要大發虎威了。”
許喁喁笑道:“這一些時日,像他這等血氣方剛的漢子趕路,多無聊啊,快被憋壞了,現在難得有苦主供他調劑一番,胖子是控制不住的了……”
迦維什病容上又滿是愁容,道:“可是我擔心……”
許喁喁笑道:“你不用擔心什麼,胖子不會有事情,反倒是這一些吐谷渾人。”
喬森忍不住道:“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擔心,沾罕東直接聽令吐谷渾慕容王室,他迴轉去添油加醋誹謗,王室若是派遣人馬來,我們堪虞……”
久不曾出聲的沈燒妹道:“那我們直接做掉他們幾個就好,神不知鬼不覺。”
沈燒妹的眼神中,似乎藏不住對吐谷渾人的深切恨意,教秦凡、迦維什等人均是不寒而慄。
迦維什等一班兒吐火羅族人,並不清楚沈燒妹之前和吐谷渾人曾經鬧過不爽,只是覺得這個年輕的女娃心態不太正常,和秦凡等謙懷若谷的溫文君子,相差頗多。
迦維什等人明白,他們今天殺了沾罕東等人,訊息傳出去,說不定得被滅族;但如果讓沾罕東的人回去,和吐谷渾慕容王室訴說不實之辭,還是會被滅族。
無論迦維什等人怎麼做,下場都是一個鳥樣。
迦維什在遇到了秦凡等人時,沾罕東便是他和族人的瘟神,但如果迦維什沒能見到秦凡,得不到藥物救治,自己也未必能挺得過來,說不定會被病死。
無論迦維什怎麼做,這番劫難,就是難以避免。
秦凡開解道:“族長大人,你用不著擔心什麼,揍吐谷渾人,是我們大唐人乾的,和你們無關。”
迦維什道:“可是,你們真的不害怕?”
秦凡笑道:“怕了也沒用,這一些人難道會放過你我嗎?”
迦維什心想,反正他們現在已經距離大唐國境不遠了,大不了帶領族人,投身大唐。
迦維什也不愧是一族之長,拎得起,放得下,道:“行,咱們過去瞧瞧情況。”
於是一行人,走出帳子看戲。
在帳篷之外,程處弼就是當之無愧的男主角,他奮起威嚴,一手逮住了一人,然後以自身為軸點,至西向東不住地旋動,三人如同大風車那般繞圈,兩個漢子雙腳離地,似要飛去,因為慌張,都驚撥出聲了。
周邊的吐火羅人見狀,無不喝彩不已。
秦凡心道:昔日程處弼和侯長方一戰,意識到自身短板差距,知恥近乎勇,奮力練功,這一段旬日以來,本領不知道是否有所提升,但至起碼腰圍縮小了幾分。
當然了,這不排除他們遠行吐谷渾,鞍馬勞頓,胖子少卻養尊處優,肚腩縮水了。
許喁喁道:“弄得我也想下場玩一玩。”
秦凡心道:我的夥伴們都是精力旺盛之徒啊……
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沾罕東,心道:我希望這些個傢伙,不要太神氣與傲氣了,不然有得苦吃,一個程處弼就能折辱得他們體無完膚,再加上許喁喁,估摸著能夠虐待他們連老媽也認不出他們。
程處弼覺得玩得差不多了,索性撤手。
兩個漢子像是脫險的紙鳶,雙雙被甩出了三五丈的距離。
幸虧程處弼宅心仁厚,挑了一個相對空曠的地域來“練手”,否則地面有硬石或樹樁,他一撒手,兩個漢子甩飛出去,頭顱就這麼狠狠地撞擊在硬物之上,立馬就能要了他們性命。
程處弼拍了拍手,笑道:“舒服,爽快……”
吐火羅族人見狀,無不為程處弼的武勇而讚不絕口。
程處弼得意洋洋地看著沾罕東,問道:“你怎麼了,服氣了嗎?”
沾罕東也是力雄之士,但也是為對手可怕勁道,而心生才恐懼,急道:“你們敢與我等吐谷渾的勇士為敵,你可知道會被挫骨揚灰的。”
程處弼笑道:“你們也有臉算勇士噢,汝等只配欺負比你們弱的對手,碰到真正勇武之士,譬如說我,你們連個屁都算不上了。”
他一邊說,一邊打量著被自己放倒的兩個漢子。
漢子只覺得天旋地轉,想重新站起來,卻是無能為力。
有一人勉力站起來,走得那麼幾步,卻是無法走一條直線,重新跌倒在了地上。
他們可謂是大出洋相。
程處弼恐嚇道:“抱歉啊,諸位,本來我們本無仇恨,但放任你們,也許會傷害到無辜的人,除惡務盡,我只能將你們給做了……”
程處弼目視距離他身位最近的吐火羅人護衛,指著他腰間一柄彎刀,意思再也明顯不過了:把你的刀給我……
那一名護衛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迦維什,族長也是非常猶豫是否要鬧出人命。
護衛索性拔出了刀,呈送了上去。
強者為上,程處弼這樣的強者,頗讓人敬服,而且吐谷渾人屢屢欺負他們,現在有大唐的俠義人士幫忙,吐火羅人無不拍手稱快。
迦維什始終是不忍,看著秦凡,似乎想求情:“秦少爺,這……”
秦凡點了點頭,笑道:“族長,放心吧,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