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大概睡到了什麼時候,帳外有人喊道:“貴賓,貴賓,請您醒一醒。”
秦凡睜開朦朦朧朧的眼睛,辨看四周,立馬想起,自己鬼使神差地來救人,今夜在遊牧民族的營帳過夜。
他心道:族長如果喝了我的大青龍湯,不走運嗝屁了,也許現在就是刀擁兵圍,將我給圍將了起來。
現在喊話者,卻是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料想那族長至今安然。
秦凡簡單穿著一下,掬一把水潤潤臉,精神清爽一點,走出了帳子外,眺望遠處,發現天色依然漆黑,現在大概四五更的天吧?
在侍從的引領下,秦凡又來到了族長帳前。
族長先前躺在了病榻前,雙目無神,氣若游絲,但現在半坐了起來,精神好了許多。
族長一見秦凡,立馬眉開眼笑,道:“神醫,我之前昏昏沉沉,像是被灌醉了酒,無法思考事情,但喝了你的藥湯,睡了一覺,出了渾身大汗,頭身都不痛了。”
他招呼取秦凡,坐近病榻前的那一張胡凳。
俗語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縱然大青龍湯不是仙丹妙藥,但如是對症,見效蠻快。
秦凡苦笑不已,心道:大哥,你沒病是爽了,但我就慘了,三更半夜不能睡覺,讓你吵死了……
不過秦凡心裡暗暗高興,幸虧這一服大青龍湯能救得了族長,否則我也可能讓族人給分剮了,給他陪葬。
秦凡謙道:“我不是神醫,而是張仲景才是,我是靠他傳下的醫書給你煎藥治病。”
“此等神醫,我當贈送他金銀財帛才是。”
秦凡苦笑不已:“族長,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請你冷靜一點,我說的那一位神醫張仲景是漢朝人氏,距我唐時的今日有三百多年了。”
族長恍然:“原來如此啊,你給我治病,診金也是要的,黃金羊馬,也當為你籌備,以作恩情。”
秦凡急道:“你們放馬牧羊,頗是辛苦,賺錢不容易,留些金銀牲口獎賞給族內更多的有功之士,我愧不敢受。”
族長讚道:“漢人中,多有高風亮節之士,你喚什麼名字?”
“秦凡!”
他也沒有囉裡囉嗦地闡述自己是翼國公的後裔。
“族長閣下,請問你是叫迦維什,是吐火羅人麼?”
族長點著頭,向著秦凡投來了詫異的目光。
迦維什道:“沒錯,貴賓,應該是我病倒了,族人和你提及過我的情況。”
秦凡搖了搖頭:“那你一定還記得烏門睦吧?”
迦維什先是一愕,隨即猛地點頭,道,“你是烏門小弟的朋友,他說和家人到長安定居,現在過得還好吧?”
秦凡點了點頭,道:“他有一個女兒,蠻可愛的,一切蠻還好的。”
說著,他摸出了一枚紅寶石銀戒,遞給了迦維什,笑道:“你手指戴著的戒指和它是一模一樣?”
迦維什定睛一看,對秦凡的人更是親近幾分。
他道:“昔日我和族人在柴達木盆地放牧遇上了風暴,我單獨走失,偶遇一頭熊羆,我又冷又餓,渾身無力,本來以為九死一生,後來遇到了烏門睦,他用勁弩成功射殺了那一頭熊,然後分給我果酒炊餅充飢,直到後來我的族人趕來了接應。”
秦凡心道:烏門大叔還是迦維什的救命恩人啊,難怪烏門大叔這麼肯定,讓我有事可以找迦維什幫忙,畢竟他們有了一重那麼深的淵源。
“之前,烏門小弟救過了我,現在又是他的朋友救我,這真讓我感念緣分……”
秦凡道:“我投機取巧,碰巧而已,算不上功勞。”
但秦凡也覺得迦維什這個傢伙走了狗屎運。
這一幫吐火羅人實屬遊牧民族,逐草原而放牧,居無定所,秦凡能遇到了他們,堪比大海撈針。
迦維什問道:“你們這是去哪裡?”
秦凡將自己出使一事和迦維什說了。
迦維什眉頭深蹙:“你們中原人內鬥許久,這一些吐渾人趁此機會膨脹了起來,在草原上吞併了許多部族,兵強馬壯,我們也不得不俯首稱臣,連年進貢,才能免禍。”
吐渾人坐大了,很自然兼併草原上其它不聽號令的遊牧族群。
這個過程多是血腥鎮壓,慘不忍睹。
以迦維什為首的吐火羅人族群的一支,也曾遇到了不公正的待遇,迦維什這幾百人的部族面對實力在己方十倍之上的異族,為了保命,也只能選擇妥協。
“他們佔了那麼大的一塊草原,還據有青海湖,居然還人心不足,妄想要侵佔你們中原,這實在是令人髮指。”
秦凡笑道:“正因為吐谷渾人太不講理了,所以我大唐才要遣我們過去問他們討個說法。”
迦維什嘆息道:“話雖如此,但此行不太平,你們當一路保重啊!”
“這個自然了!”
秦凡穿越至今,還沒有好好腐敗享受過了,就這般死翹翹了,還真不想如此。
“族長,我還是先回去睡上一個回籠覺,你現在縱然精神奕奕,但還是要多躺一會兒閉目養神,不要吹風,多喝一些清水!”
“還有,明天我會再熬一服藥湯讓你服下,鞏固療效,我離開前,也會將方子寫下來給你,假如你族人也患上風寒等症,你可以讓人入鄯州,購買藥物,試一試方子,以備不時之需。”
“謝謝你,秦凡!”
秦凡和約定的夥伴兒翌日見面,現在縱然歸心似箭,也用不著急,
他回去之後,一覺睡得模模糊糊時,便讓帳外的人給喚醒了。
秦凡不由抱怨:“貌似這一夜,我都沒有能進入深層睡眠。”
難怪古人常說,好人不長命。
要做好人,的確蠻艱難的。
秦凡心中雖是埋怨,但他還是不悔抉擇。
天剛亮後,程處弼、許喁喁等人,再一次來到了吐火羅人的帳子前,喊秦凡出來回話。
秦凡大踏步走出帳外,和眾人相見。
“秦哥兒,我非常慶幸能見到你,你沒有死,我真的蠻開心的。”
程處弼一見秦凡出現,立馬滾鞍下馬,攤開雙臂,上前擁抱!
許喁喁在後頭追了上來,“你這是怎麼說話的,怎麼一見面就咀咒我家公子。”
秦凡苦笑不已:“欸,大家都是男人,用不著這般動手動腳吧?”
秦凡話是這麼說,但並不拒絕程處弼擁抱。
秦凡也能見到,許喁喁臉色頗是憔悴,顯然昨天晚上擔心秦凡的緣故,一夜沒有睡好覺。
當然了,程處弼也是如此。
只不過男子之間的友情,可以輕易地從言語舉止表露出來,而許喁喁則較為含蓄。
秦凡能透過馬車的窗戶,見到了沈燒妹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當然,這也不能說沈燒妹比較冷血無情。
也許妹子心坎裡,此行是為了報仇雪恨,其它的事情並不重要。
程處弼笑道:“對了,你把那個族長,從鬼門關里拉出來了麼?”
秦凡點了點頭:“我想應該他喝過了藥後,並沒有大礙,再過上幾天就好了。”
他也清楚,他們一行人得要趕去伏俟城,總不能留守在吐火羅人帳子裡頭照顧迦維什,直到他病情痊癒,在行離開吧?
“請大家等我一下,大丈夫來去明白,我去和族長交代清楚事情,然後一起上路。”
恰在此時,有吐火羅族人匆匆而來,通傳道:“族長聽聞貴賓的友人已至,備下餐飲美食,懇請諸位到帳內一聚。”
程處弼笑哈哈道:“那實在太好了,你們趕緊地帶路,我們也沒有吃早飯,對了,食物不用太清淡的,沒有大魚,有大肉也不錯……”
秦凡心道:這個傢伙還真的是樂天派,真的是任何場合,都能混得開……
在之前的營帳,族人已經將烤肉烙餅,馬奶青稞酒等食物送上。
迦維什喝了藥,經過歇息,臉上越發有精神,不住地招呼秦凡和他的朋友們用膳。
程處弼還發現了一張不遠的桌面上,擺放著兩大塊赤橘色的金錠。
程處弼抓了一塊烙餅咀嚼,指著金錠,問道:“喔喲,難道這是給我秦哥兒的診金嗎?”
“是的,我清楚秦凡貴賓,需要前往吐谷渾,多帶羊馬牲畜,並不算十分方便,而金銀珠寶,秦凡小哥也不肯收,故而準備兩大塊金錠,權且當是我的小小心意。”
“喔喲!這哪裡是小心意啊!”
程處弼離開了位置,徑直湊了過去,也顧不得手上有油膩,直接一手拿起一塊金錠子,然後使勁地掂量,笑道:“噢喲,這一金錠少則有有一斤了啊,族長出手蠻是闊綽的。”
沈燒妹忍不住嘀咕:“誒,你好歹也是我大唐勳貴後裔,別這樣子丟我們唐人的臉面啊……”
秦凡也笑道:“族長,我的哥們是一個粗人,你不要見怪,這金錠,我不能要——”
“必須要收下!”
程處弼瞪大了眼睛,笑哈哈道,“族長,我的哥們是一個愛面子的人,他不好意思收你的金錠,我代他收下。”
秦凡剛要說一些什麼的時候,只聽見帳子外頭出現了喧鬧聲。
迦維什目視僕人,道:“你去看看出了什麼事情。”
“是的!”
那僕人出去之後,秦凡苦笑道:“處弼啊,豈不聞《史記》有說,食祿者,不得與下民爭利,你我已經享受了很多的利益,沒有必要再和牧民搶……”
而秦凡沒有把話說完,外頭的聲音越發喧鬧了。
程處弼道:“唷,外頭是什麼人在這裡嘰嘰歪歪的?”
程處弼目視沈燒妹。
“你看著我,做什麼啊!”
程處弼指了指放在帳子一角的斧子,道:“拿我開山金蘸斧來啊!”
“你自己拿啊,我又不是你的下人。”
秦凡、許喁喁不由得暗暗覺得好笑。
程處弼悻悻地過去,拿起斧子。
事實上,他見到許喁喁唯秦凡馬首是瞻,唯唯諾諾,也想“培訓”一下沈燒妹,萬一能讓這般玉雪可愛的妹子聽話,那多有成就感。
然而沈燒妹就是不聽他的。
沈燒妹將一塊手帕扔給了他,道:“你拭擦一下手啊,油膩膩的,這多髒啊……”
與此同時,帳子外的聲音越來越嘈雜了:
“我說了,咱們的族長大人和貴賓交流,你們且回來吧!”
“什麼貴賓,胡說八道!我們和族長說幾句,就走人了,別像狗攔著道……”
“請你們不要那麼放肆。”
“……”
僕人們和那些人爭吵了起來,吵著說著,秦凡等人已經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了。
簾子一掀,來了四五個濃髯滿腮的漢子,徑直步入了帳子裡頭。
外頭四五個吐火羅人侍衛也拔出了彎刀,警惕地看著這一些魁梧的漢子,但也許忌憚著他們的身份,並沒有敢用武力相阻撓!
帳子裡頭,一下子就圍滿了人。
程處弼倒也勇猛,道:“哪裡來的惡棍,怎麼可以隨意進入人家帳子裡頭啊?”
幾個大漢都是遊牧服飾,孔武壯健,有的抄拿錘棒,有的腰間別刀,為首之人卻是兩手空空。
他們環視秦凡等人,為首的漢子湊到了程處弼的跟前,居然無視那一柄大斧距離他臉面不到兩尺,拍了拍他的腮幫子,操著結巴的中原語言,問道:“你們是唐人?”
噢喲!
這人可是和撫摸猛虎的鬍子,沒有太多的區別。
程處弼眯了眯眼睛,似乎下一刻便要暴起。
秦凡可不想見到有流血傷亡,道:“嘿,君子動口不動手,兄臺,請你自重!”
“我呸,哪裡有你這個小白臉說話的地方!”
這一些大漢似乎非常不爽見到秦凡,居然不住地向他吐著唾液,但他們距離甚遠,那一些唾液倒是落在了地毯上,叫人反胃欲吐,頭皮發麻。
許喁喁坐在了秦凡身邊,低聲道:“公子,我過去將他們的下巴一一卸了吧!”
秦凡搖了搖頭,道:“算了,我們是客人,不要生事,都讓族長了結吧!”
與此同時,那一些大漢的眼睛卻是落在了沈燒妹的身上,妹子打扮半男半女,但頗有味道。
程處弼不想見到秦凡等夥伴兒捲入旋渦,也伸出手來,摸了摸先前那一個敢輕薄他的傢伙,溫柔地道:“你好髒啊,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