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凡笑道:“真的瞞不過殿下!”
端木斌道:“秦兄,你在珍饈署是否不開心,或者有人不懷好意地欺負你,也無需勞動太子殿下,殺雞用不著宰牛刀,我來為你出頭,出上一口氣。”
劉振泰也拱手道:“雖然我是在戶部供職,但武功也曾練過,我有一名堂兄在刑部,如有需要,我願效勞!”
當秦凡表明身份,端木斌、劉振泰都有所表示了。
秦凡淡淡一笑:“不,感謝殿下和兩位兄臺的關懷,我來此處,的確是有要事想請殿下和二位幫忙!”
秦凡從袖袋中摸出一份奏疏,呈上李承乾。
李承乾每天閱覽宗卷,可謂頭昏腦脹,大晚上難得空暇之時,正想放飛自我,見到這一份奏疏不由得略是蹙眉,但看在是秦凡的面子上,還是敞開了奏疏細閱,所幸秦凡寫的文字不是揚灑萬言,言簡意賅地希望李承乾出面斡旋,請倉部司可以加大力度,收購關中糧食。
秦凡覺得,催糧一事,無需驚擾陛下。
李承乾深得太宗皇帝信任,曾在京師處理朝會細務,請李承乾幫忙,事半功倍。
端木斌、李啟泰很想知道,秦凡會給李承乾寫了一些什麼內容,總不好搶著湊過去看,這般僭越,實是失禮。
李承乾沉吟一陣,道:“其實早在漢朝時期,朝廷便有設定常平倉,這一項舉措,我們至今也有遵循,當天下糧食豐收時,便從民間收購糧食,貯存入倉,避免穀賤傷農。而待年荒時,朝廷也會開倉放糧賑災,或者低價向民間出售糧食,平衡物價。”
秦凡點了點頭,常平倉設定的概念極有特色,利用宏觀調控,調節當時市場機制,讓生產與需求相協調,保證市場經濟,更好地發展運轉。
李承乾又道,“前幾天,將軍李靖、欽天鑑李淳風等人在朝會上,也曾奏請太宗皇帝,為了應付即將而來的災害,做到有備無患,可以加大開荒力度,鼓勵農林養殖業發展,除此之外,還要求朝廷收購關內外的糧食!”
他舉高手中的奏疏,道:“對了,這和秦典薄的提議,可謂同出一轍。”
秦凡心道:上一次在西營口桃花林茅屋,李淳風曾經談論過,京師地動天災時,希望由軍神出面,敦促京師相關部屬作出因應措施,他們現在面見陛下,這辦事效率槓槓,有那麼多大人物著手此事,那麼他也可以安心下來。
李承乾敏銳地發現了一點,又道:“秦典薄,你勸倉部司可以收購孔家名下糧行的糧食,算何道理,莫非孔家的生意,你也有一份不成?”
端木斌道:“對了,我們陛下並不喜歡官商勾結,一直暗中著人,打擊囤積居奇等現場,秦典薄,莫怪咱們交淺言深說上一句,你如果真是這樣子,請及早抽身而退。”
端木斌話音剛落,劉振泰也是不住地勸說。
秦凡苦笑地搖了搖頭,笑道:“幾位,請你們放心好了,我並沒有官商勾結,做出有違唐律之事,實不相瞞,我只是不久前,偶然認識了孔家之主丙丁,知悉到他孔家糧米滿倉,與其讓他現在賤價出售,不如請朝廷出手吸納。我和孔丙丁之間絕無利益輸送,懇請幾位明察。”
說這一番話的時候,秦凡有點兒心虛。
孔丙丁之前,說過了會給他幾百石糧食。
雖然這一批糧食,是孔丙丁拜請他幫忙,前往潼關外的伏龍靈地,制約他心腹大敵司馬德鐘的報酬,但如果讓有心人知悉,惡意舉報,的確難以說得過去。
秦凡自忖樂善好施,助人為樂,但少不了顛倒黑白的混賬狗東西,推波助瀾、添油加醋,他就是跳進黃河洗不清。
秦凡決定了,為安全起見,假如他真的得到了孔家的這一筆糧食,也是第一時間捐贈給朝廷。
李承乾道:“成,秦兄的訴求的,都是小事情而已,包在我身上吧!”
他目視端木斌、劉振泰,似乎在問:你們知道怎麼做了吧?
端木斌、劉振泰相視一眼。
戶部早前也曾下達文書,讓度支司、倉部司的人手,加大力度採購糧食等物資。
端木斌、劉振泰一直覺得十分奇怪,莫非關外諸道,有旱澇災害發生,致使餓殍漫野,又或者邊塞出現了動亂,朝廷需要在關中籌備糧食,滿足災區或者是戰場的需求?
直到此,刻秦凡再一次入宮面見太子殿下,陳述此事,更是讓他們感到十分稀奇。
當然,端木斌、劉振泰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天可汗英明神武,朝中多的是能人異士,朝廷既有此倡議,那麼必然有道理,他們照著來做也便是了。
有了李承乾的首肯,端木斌、劉振泰也不會不懂事。
端木斌笑道:“明天我會帶人,到孔家的幾個米站糧行察看情況,然後按需求進行糧食採購。”
劉振泰道:“我也會著人清理倉庫,預購囤積。”
秦凡避席拱手道:“麻煩端木承務郎、劉員外郎了!”
“不麻煩,怎麼會呢?”
“這不都是為了朝廷公事,咱們那是公事公辦。”
端木斌、劉振泰都是謙讓,反正採購糧食也是他們的本職工作,幫一幫秦凡,也不過是順水推舟,買一個人情罷了。
此時,端木斌估摸著估計是多喝了幾杯,目光又移到了侍站在偏殿一側的稱心身上來,問道:“對了,那一位宮女是殿下新招攬來的麼?”
劉振泰舔了舔嘴巴,道:“她蠻漂亮的啊,面貌眉目如畫,身姿濃纖合度,膚光勝雪,如羊脂白玉那般。”
“……”
秦凡心中一愕,心道:他們應該是第一次入東宮作客,又或者是作客次數不多,他倆都不清楚,稱心的性別,把人家當時女人了,而且稱心還是李承乾的禁裔,這二人居然敢撩起了他,似乎是想找死啊……
李承乾的臉色變了變,道:“那不是服侍我的宮女,他身份是伶人!”
伶官?
劉振泰、端木斌的臉面上,頓時露出了幾分輕浮的模樣。
劉振泰笑道:“改日,我得請那伶人到我府邸上,為我吹拉彈奏一曲!”
端木斌也笑道:“沒有錯,如果她會跳舞那就更好了。這一位伶人的姿色,和永陽坊萼雪小姐相比,那可謂是春蘭秋菊,各擅勝場。”
劉振泰一愕:“喲,你說的是那一位西域舞娘嗎?端木承務郎,你居然也知道!”
秦凡心道:想不到萼雪小姐現在那麼地火,居然讓京城的官員們都清楚她的名字?
端木斌一副過來人的笑容,笑道:“對了,那位萼雪姑娘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賣藝不賣身,弄得好多人心裡怪癢癢的。”
端木斌、劉振泰的眸光都是落在了稱心的身上,似乎萼雪不給上,那麼看看能否從稱心的身上尋找突破口,或是威逼,或是利誘,設法睡了他。
劉振泰、端木斌都不曾注意的是,李承乾的臉色都陰沉了下來。
他們拿稱心和一個舞娘作比較,試問李承乾怎麼可能會開心?
李承乾可是深情專一之人,怎麼捨得讓稱心,上別人的府邸裡賣力表演,任人欺負呢?
最重要的是,稱心不是女人啊,劉振泰、端木斌這兩個戇戇能接受嗎?
遠處的稱心一直默默地注意秦凡、李承乾這一方的狀況,雖然聽不清他們的交流的內容,眼見自家主子的臉色丕變,料想劉振泰、端木斌一定說了什麼,讓主人不開心。
稱心惡狠狠道:我要不要喊侍衛,好好教訓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
秦凡急道:“二位,咱們叨擾了殿下太久了,不若早些離開吧?”
劉振泰、端木斌在興頭上,哪裡能瞭解得到秦凡的用心良苦啊!
劉振泰擺了擺手笑道:“秦典薄,你不能因為殿下幫你了結了心願,便對我們的要求不聞不問的啊,對了,宮女那麼漂亮,秦典薄難道你就沒有一點兒心動的嗎?”
秦凡苦澀一笑,搖了搖頭,心道:人一但一心尋死,真個是九頭牛,也無法將之拽回啊!
端木斌也哈哈大笑道:“對了,殿下,你的那一位伶人喚作什麼名字,他的上司是哪一位啊?”
顯然,端木斌懂得往人家上司之處下手,但稱心的上司並非是誰,而是殿下!
二人玩大了啊!
“……”
二人又再回復先前放浪形骸的模樣了,但情況和先前大有不同了。
先前大夥們討論什麼出格的話題,那也沒有問題,但每一個人的心頭,總有某些人或物,屬於禁裔,哪裡會容許別人所染指?
李承乾沒有吭聲,不住地喝酒,臉上似有慍怒之色。
秦凡不住地向劉振泰、端木斌使眼色,而後者二人,又是自言自語一陣子,但他們畢竟在官場打滾了那麼多年,很快能明白言多必失,顯然已經把太子殿下得罪了。
劉振泰、端木斌意識到問題嚴重了,立馬避席請罪,但李承乾對他們不理不辭,他們只能羞慚告退了。
劉、端木二人顯然真的把李承乾給氣壞了,他們二人離開時,李承乾那是連正眼都不曾多看他們!
秦凡將這一幕看在眼裡,越發明白到了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劉振泰、端木斌之前和李承乾聊得多歡啊,話題多半不離犬馬聲色,然而一轉眼間,大夥們也就形如陌路人了。
為人要懂得慎終如始,察言觀色,不然很容易遭殃。
待端木斌、劉振泰離開之後,稱心上前負責將他們狼藉的杯盤給收拾乾淨。
宴無好宴,味道已經變了,秦凡剛要告退,但李承乾急道:“秦典薄,你用不著急著離開,我們繼續聊一聊。”
秦凡目視窗外,日落西沉,月上柳梢頭了。
李承乾知道他擔憂什麼,笑道:“你拿著我玉佩靈符走在長安天街,雖夜裡宵禁,金吾衛也不會拿你怎麼樣。再說了,你索性留在我東宮休憩吧!”
稱心也是點頭稱是。
秦凡苦笑道:“感謝殿下的美意,但父親病重,我旦夕趨侍服藥,不敢太意。”
秦凡說的這一番話,也是面不紅心不跳,畢竟他打算這兩天,便動身出發往潼關,而且他離家一走,時間可長了,動輒十天半月。
秦凡也堅信,父親秦公知道自己的義舉,必然會欣然應允的。
秦凡這麼一說,李承乾、稱心心中一凜,對他倍加贊服。
李承乾笑道:“我也能體諒秦典薄的心情,我就不留你過夜了,但酒盅的美酒,你是一定要喝趕緊,盆中的肉你也要吃個乾淨。”
“我自當從命!”
秦凡清楚李承乾已經給了他臺階可下了,如果他再不懂得知進退,那可就太不懂事了。
秦凡喝了幾盅酒,嚐了幾口肉,李承乾笑道:“先前那兩個傢伙說,那個永陽坊萼雪異族舞娘,品貌俱佳,堪為絕色,秦典薄,你久在民間,是否有幸觀得?”
秦凡心道:莫非是先前那兩貨,一昧地吹噓了萼雪這位異族舞娘怎樣怎樣地好,結果導致了李承乾心癢難耐,於是也想親眼目睹萼雪絕美之色?其實又何止我一人有幸,就是程處弼,以及你的兩個親弟,也有份見過她,而且我還寫了半首視給她呢……
不待秦凡吭聲,稱心苦笑道:“原來先前那兩個郎官,說的就是這樣的話題啊?我看秦典薄一身正氣,家風良好,哪能去那一些風月場所?”
李承乾點了點頭,笑道:“這倒也是啊,秦典薄又怎麼可能和那兩個色胚一樣下流呢?”
秦凡只是笑吟吟的,心道:殿下、稱心啊,你太看得起我了,都怪我遇人不淑,交友不慎,讓程處弼給帶壞了。
而此時,李承乾一拍大腿,道:“你知道嗎,秦典薄,我有一個壞訊息想和你說。”
秦凡一愕:“壞訊息,這是關於我的?”
稱心識趣地想離開,但李承乾喚住了他,道:“你是我心腹,秦典薄也是我信任得過的友伴,大家說正經事,沒有必要相迴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