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門，上院。

陸瑾整理好身上的道袍，安靜地站在院門旁。

“兩天了啊……”自玄一師兄和劉渭下山起已經有兩天，這兩天裡，似衝師叔一直帶著門內弟子在三一門附近警戒。李慕玄則是在殘院候著，不肯回來。這偌大的房院裡現在只有陸瑾一個人。

他很擔心最早下山的左玄一，也怕出去救人的師父會中埋伏，更擔憂會有妖人趁亂上山。陸瑾也想走出院門，為三一盡一份力。可他知道自己最該做的，就是待在這院裡候著。

陸家作為異人界的四家之一，他們傳規矩，教做人，授德行，唯獨不傳異術。每個陸家子弟都會被長輩按著各種家規教育。這獨特的家風讓陸家人自小就明事理，也都有那一脈相承的硬骨頭，他們會為自己的每一次選擇負責，在做事前也會考慮更多。

陸瑾明白這世上詭異莫測的手段奇多，一不小心就會著了道。作為剛入門，連逆生一重都沒練到的弟子，他不去搗亂才是最好的選擇。

深吸一口氣，陸瑾舉起手中斧頭劈下，身前柴木頓時被一分為二，化為可供燃灶的細塊。

無論師兄們經歷了怎樣的險情，這飯總是要吃的，水也是要喝的。若是他們勝敵而歸，卻連飯水都尋不得，那豈不是白遭罪。

所以，這砍柴挑水的活，遲早要有人做的。陸瑾自認現在無法同師兄們一道禦敵，那就在雜活上用點心。

他默唸靜心訣，壓抑住內心不斷湧出的擔憂情緒，只專注在眼前所做的事上。

“每逢愁憂苦，正是修行時。”

……

“還是不夠賊……”李慕玄抱著膝蓋蹲在殘院門口，他身旁是以水云為首的幾位師兄。

這幾個三一師兄守在殘院的各個角落，連一隻鳥獸都不肯放進來。

水雲聽出李慕玄言語中的些許自責，沒好氣地彈了下他的額頭，“嘀咕什麼呢，怪不像你的。”水雲性子剛直，在李慕玄入門前是有些煩這個小惡童的，覺得他心不誠，會壞了三一門的口碑。

但許是被玄一給折騰了幾回，李慕玄入門後倒是老實了不少，尤其對這些三一殘老上心，有事沒事就過來溜一圈。水雲嘴上說煩，心裡也喜於有小輩能過來給他們解悶。

現在看李慕玄陷入自責，水雲也想替他開導一下。

李慕玄搖搖頭，想起玄一師兄對自己說過的話。三一門情況特殊，上一輩的門人除了左門長和似衝師叔外，大多都選擇了外出雲遊尋求突破。這也就導致現在三一門內只有年輕弟子，少有圓滑的中年一輩。

這些弟子本來就缺乏磨練，再加上三一門內誠心向道的修行氣氛，更是讓他們把“誠”字刻進了體內。對自己誠，對敵人也誠，總覺得別人會跟自己遵循一套準則。

本來作為修道玄門的弟子，超然物外也不是什麼錯。但三一門畢竟也處於俗世中，難逃世間種種算計，在這一塊三一弟子就有些吃虧了，換而言之，他們太嫩了。

一個門派面子裡子都要有，三一門的裡子有逆生三重這獨步天下的功法撐著，面子則由左門長擔著。

盛世還好，大盈仙人眼光毒辣，能替三一門擋下大多數的小人算計。可要是到了亂世，左門長一人未必能管到這麼多，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三一門缺少一個夠“賊”的弟子。

這弟子平日不顯，但關鍵時刻能看的破敵人的算計，危難時刻能拉的下臉求助別派，面對陰招時能想出更陰的招懟回去。

其實，這個角色玄一師兄能做，而且能比他李慕玄做得更好。但師兄大機率是未來的三一門長，一門之長成天盯著這點算計難免有些小氣。

況且，三一門到底是個玄門，問道修真才是最終目的，玄一師兄的志向應該也是那裡。所以，這“賊”該由他李慕玄來當。

“玄一師兄啊，我可算明白你那天找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了。”輕笑一聲，李慕玄抬起頭，他剛剛不是在自責，或者說，不只是在自責。他其實是在覆盤，在仔細回想自己著道前後的每一個細節。從中枉生符開始，到渾渾噩噩的敲開殘老的門，再到師兄們的種種異象，李慕玄要把自己中過的手段牢牢記在心裡，力求下不再犯。

許久，李慕玄從門口站起，對一旁的水雲開口道：“師兄，我想通要怎麼做了。”

“嗯，想通了就好。”水雲暗暗點頭，心想這小子可算開竅了一回，只要他改了這身皮性，誠以待人，想來在逆生這條路上也能取得不小的成就。

摸了摸李慕玄的腦袋，水雲飽含期冀地發問：“來，跟師兄說說，你悟到什麼了？”

李慕玄：“我要做個‘賊’，一個替三一門擋災的‘賊’！”

水雲：“……”

長青：“……”

一旁偷聽的其他師兄：“……”

“都別攔著我，我今天就是要廢了這小子，替三一門清理門戶！”水雲抄起放在一旁的掃把就要往李慕玄頭上招呼。長青一隻手攔著他，另一隻手放在額前，沒忍住，嘆了口氣。

“這麼熱鬧？”

李慕玄正想替自己辯解幾句，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遠處響起，他猛地回頭，卻見左玄一和左門長正攙扶著幾個師兄走過來。

見到左若童，水雲先是愣了一瞬，而後大吼一聲：“師父回來了！”他嗓門極大，這聲音一下傳出去很遠。

下一刻，院內白影不斷，一個個身穿道袍的三一弟子從遠處奔過來。很快便將這不算大的小院擠滿。

“去拿傷藥過來，師兄受傷了。”有人招呼一聲後，把昏過去的澄真他們給抬到了一邊。

確保幾個弟子沒有大礙後，似衝湊到左若童身邊，“師兄，那兩個老妖怎樣了?”

左若童面色平靜，“殺了，枉生姥的四妄符沒使出來，天道鉤這老道的三重肉身都被我斬了，但保險起見，怕是要去一趟龍虎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