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振震飛的鬼母衝到敲鑼打鼓的花面小生身邊,搶過鼓槌,用僅剩的獨臂猛烈敲擊在鼓皮上。
陽鼓發出的聲音震耳欲聾,比左玄一之前在枉生境裡聽到的要強烈的多。
左若童凝心封神,這陽鼓聲響竟可以阻擋他的真炁路行,進而阻礙逆生三重的運轉。
陰鑼陽鼓,天道鉤專為左若童煉製的靈器,其功效只有一個,就是阻礙他人的真炁運轉。但左若童畢竟被尊為大盈仙人,其對心境道悟的理解何其深厚,想要影響到他,這執鼓之人必須與他實力相當。
左若童的逆生堪稱天下獨步,這世間能跟他過招的人不過一掌之數,其中幾位還是如龍虎山張天師一般與其交好的正道魁首。天道鉤請不來他們,只好由巫生演出一位鬼母,再輔以枉生姥的勞情符,這才得以控制住左門長的逆生三重。
“還不是你的枉心符歪了道,沒能在三一山上鬧出亂子,這左門長的心境才會這麼難破。白費我冒著招惹小棧的風險,給你審出那些殘老的生辰八字來。”離有為瞥了眼那剛鑽出來的老太,顯然很是不忿。
“因果之事豈是我輩蜉蝣可以撼動的,他們不死自然有人背了這因果。”枉生姥魏淨神色平靜,對自己失手這件事毫不在意。她瞥了眼遠處浴血狂殺的左玄一,嘴上勾起一抹微笑,“這三一門內倒是多了個有趣的後生。”
被他們包圍的左若童眉頭緊鎖,這陽鼓搭上枉生姥的符著實詭異,即使他及時鎖神,這周身炁行也被封鎖了個遍。
“虛形衍精,逆精化氣,練氣破神,神靈繁虛,今執吾炁,道破靈臺。”左若童指尖凝炁,指向周身穴位。他三一門雖不像正一那樣師承豐厚,但這破妄順炁的法子也還是有幾個的。
待得指遊周身後,左若童身上的炁行通順了些許,他玄炁再起,勉強進入逆生狀態,但這真炁的充盈程度和身法動作都慢了不少。
天道鉤前衝,他之前扽出的那個怪嬰身上竄出幾條血臂,抓上左若童的腿腳。若是之前,左若童甚至不需躲避,這血臂連進他身的機會都不會有。但現在,左門長只得腳踏岩土,藉著卸力的這一下調轉身形,避得血臂的同時,一掌劈向天道鉤。
天道鉤拉著血嬰後撤,暗道左若童果真難惹,只是堪堪運轉的逆生就有這般不俗的氣力。
“不過,也就如此了。”離有為嘴角含笑,只因他身後,那一直等待時機的魏淨已經揣著血符貼了過來。左若童側身欲躲,卻聽見遠處忽然鼓聲大作,那鬼母手中的鼓槌被舞出殘影。左若童的身體頓時變得沉重萬分,那血符和怪嬰身上的肉臂齊齊貼在了他身上。
左門長的身上淌著血,他站立在遠處,清冷的雙眸俯瞰著這些全性妖人,早已至臻的身體卻是久違的見了傷。
天道鉤揹著的怪嬰咬到了左若童的身體,源源不斷的生機從那裡傳來,滋補起這老者的身體,他渾濁的眼睛泛起貪婪的光,好似要把遠處的左若童生剝吞盡。
“補血受肉,吞炁續生。原來如此,你是盯上了我這肉身啊。”左若童微微喘息著,好似染了塵的謫仙。雖見疲態,他眼中卻毫無懼意,而是嘲諷起天道鉤的貪得無厭。
“不敢不敢,”天道鉤也沒打算隱瞞,他享受著掠奪來的龐大生機,眼中精光大盛,“大盈仙人的身體,我就收下了!”他和枉生姥一起衝來,直取左若童的命門。
“呵,想要的話,給你又何妨。”左若童譏笑一聲,他回頭望了眼浴血奮戰的左玄一和澄真他們,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留戀。再回首,看著身前幾個老怪,他眼中只剩冷意。
左若童一身充盈真炁驟然爆開,頂著鎮神的鼓聲踏步前行。遠處的鬼母敲到嘴角吐血,但左若童沒有一絲後撤的跡象。經脈被堵,那就用龐大的真炁衝開。五臟受限,那就任其崩壞。血肉開裂,那就憑逆生修復。
如果說鬼母的陽鼓是封瓶,枉生姥的道符是封瓶瓶塞,二者合力將左若童的真炁封鎖在他的經脈裡。那左若童現在做的,就是不顧周身經脈,要硬生生的把這個瓶子給擠爆。
“左老道,你瘋了!不開逆生三重的情況下靠真炁衝爆經脈肉身,你只會比我們死得更快!”天道鉤被這充盈的真炁嚇到了,他拉著鬼嬰急速後撤。
“無妨。”左若童從容依舊。百年以內,和他三一門結過怨的全性全聚起來了。憑他的修為,在真炁失守而亡前的這段時間,可以把在場全性盡滅。
雖有不捨,但殘老之仇可平,玄一澄真亦可平安歸山,他來此的兩件事皆可完成。
“這諾大一個三一門,你就撒手不管了?”貪生的離有為嘴上不停,妄圖止住左若童的動作哪怕一瞬。
“自有後來人。”想起那個年幼的身影,大盈仙人嘴角現出一抹微笑,他之成就只會遠高於我。
氣勢已至最盛,澎湃真炁宛如有形汪洋,肆意的彰顯著左若童那高大身軀裡的力量。
在這壓榨生機而爆發出的真炁面前,鬼母手中的陽鼓之聲也難見成效,那封鎖住左若童的道符馬上就要和左若童的經脈一起爆開。
這時,一個道袍染血,周身傷口不斷的少年身影,仿若脫弦之箭一般降臨在天道鉤和左若童之間。
他眼中燃起蝕骨之火,嘴中是戰鬥太久而掛上的血跡,手上是從全性屍體上搶過來的短劍。
卻是衝出重圍的左玄一。
“師父,您要撒手,我和師兄們可都不認啊。”
遠處,澄真左手拉住白鴞腰腹處噴出的繩索,回身擋下另一位全性的劈砍。其他幾位三一師兄也正頂著身上見骨的傷痕,拖住剩餘的妖人。他們真炁虧空,傷口遍身,但眸中神采依舊。
對三一弟子來說,只要門長活著,他們便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