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也向皮尼斯道了歉，然後回去了屋裡。

皮尼斯呆然站著，看著芙蕾雅走到自己面前。

“剛才的問題，你現在知道答案了。”芙蕾雅淡淡地道。

皮尼斯笑了一下，他自己都驚訝自己此刻還能笑出來。

“我的確知道了，但我現在寧願自己不知道。”他說道。

“你有消除自己記憶的方法嗎？”芙蕾雅問道。

“沒有。”皮尼斯嘆道，“看在老同學的交情上，可以讓我留下遺言嗎？”

“我不會殺你，只要你保守秘密。”芙蕾雅道。

皮尼斯愣了一下。

“從我認識你開始，我頭一次慶幸，你是個天真的人，諾頓騎士。”皮尼斯忍不住道。

“橡木街47號，莫比頓孤兒院。”芙蕾雅淡淡地說出一個地名。

皮尼斯頓時臉色大變！

“那裡的老院長是個好人，那裡的孩子們也都挺好的，那位腿不太好的少女很努力地假裝不認識你，但她的謊言就連孩子都瞞不過……”芙蕾雅繼續道。

“別說了！我會保守秘密的！以我的生命發誓！！”皮尼斯緊張地道。

“我一直不太相信你的誓言，但這一次我相信，字據也免了。”芙蕾雅道，“如果你違背了誓言，你會知道後果。”

皮尼斯感到心底發寒，甚至渾身發冷，就好像什麼都沒穿站在雪地裡。

“你……你不會做那種事的，你可是……”他想要說什麼，可是忽然說不出來。

“我的確是一個天真的人，你沒有說錯，蘭道夫騎士，但你忽略了一件事情。”芙蕾雅沉聲道。

“我畢竟是一個‘諾頓’，即使我有時候自己也不太想承認這一點，但事實就是如此。”

“在天真和‘諾頓’之前，你可以賭我的天真，但是你敢嗎？”

皮尼斯陷入沉默。

芙蕾雅轉身走開。

皮尼斯望著她的背影，張了張嘴，還是把想說的話收了回去。

他突然覺得，自己從沒有真正看清這位“鋼鐵會長”。

安靜了一會後，皮尼斯想要喝口酒壓壓驚，找到摔在泥地上的酒瓶和杯子，撿了起來。

酒灑了一些，幸好還有。

一大口酒灌入喉嚨，進入肚子裡，皮尼斯感覺自己恢復了一些溫度。

“真是個糟糕的夜晚……”他喃喃道。

但再一口酒下肚後，又感覺沒那麼糟。

他知道了一個天大的秘密，雖然不能利用這個秘密有些難受，但這比起秘密本身不算什麼。

芙蕾雅·諾頓在做的事，他不同樣可以做嗎？

“她只說了讓我保守秘密，可沒禁止我也……信仰祂！”想到這一點，皮尼斯的眼睛逐漸發亮起來。

芙蕾雅先行一步，當了第一個，他不可能搶得過她，也不敢搶，但當第二個也不錯啊！

風險……當然很大，但收益也會很大，芙蕾雅·諾頓敢賭，他憑什麼不敢賭！？

就算賭輸了，能和芙蕾雅·諾頓一起死，或者看著她死在前面，這一輩子也算值回票價了吧。

雖然人生以這種方式值回票價，感覺就像自己喜歡芙蕾雅·諾頓一樣，但皮尼斯清楚地知道不是這樣。

他從未喜歡過那個鋼鐵直女，以後也絕對不會。

但不得不承認的是，他很在意這位鋼鐵會長，並且認為她在世上的存在價值比他自己要大得多。

即使就在剛才，她拿他最寶貴的東西威脅他，這個評價也沒有改變。

“芙蕾雅·諾頓，祝你有個好結局……當然，更祝我有個好結局。”皮尼斯朝女騎士的方向敬了一杯，自己又喝了一杯。

等到赫雷來接皮尼斯的班時，發現這位騎士主人躺在地上，已經呼呼地睡著了，手邊有一個空了的酒瓶。

天亮後。

皮尼斯被赫雷叫醒。

“大人，守夜的時候喝酒是不行的，這很危險！”騎士侍從勇敢忠誠地提出諫言。

“嗯……說話別這麼大聲，我頭痛。”皮尼斯低聲道。

“您喝的太多了。”赫雷嘆道，給騎士主人遞過去一杯水。

皮尼斯喝了水，感覺好了一點。

“諾頓大人他們已經離開了。”赫雷報告道。

皮尼斯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他們也該離開這裡，回去塞爾鎮了。

“大人……制裁墮落領主……我們真的能成功嗎？”赫雷不安地道。

皮尼斯看了他一眼。

這傻小子什麼都不知道……也挺好的。

“塞爾領主死定了。”皮尼斯篤定地道。

“啊？”赫雷驚訝。

“諾頓騎士他們回來後，塞爾領主就會死，一定會。”皮尼斯淡淡道。

“您為什麼這麼肯定？”赫雷好奇道。

皮尼斯心裡呵呵，被祂選作了目標，區區一個神民領主，憑什麼活下去？

也就是祂想玩，至少是表面上想要照人類的遊戲規則來玩，塞爾領主才得以多活一些時間。

人類做事需要遵守規則，但祂可不需要，祂完全可以直接從棋盤上拿起任何一枚棋子摔碎掉。

祂之所以不這麼做，只是因為祂樂意下這個棋。

遵守規則下棋，比隨意摔碎棋子更有趣……但這也是皮尼斯自己的理解。

至於祂到底是怎麼想的，他怎麼可能知道。

他只要遵從祂的意思做事，抓住機遇成為第二個！

不……只是遵從意思，就夠了嗎？

皮尼斯不禁深想一層，只是遵從祂表面上的意思做事，這誰都能做得到。

做所有人都能做到的事，憑什麼成為第二？

想要坐到芙蕾雅·諾頓之後的位子，至少不能表現得差她太遠才行。

芙蕾雅·諾頓是個只會服從指令做事的人嗎？

不是！她是鋼鐵直女，但不是個木訥蠢笨的女人。

即使祂註定無法被地上的生靈理解，她也一定會盡全力地理解祂，並且按照這份理解為祂做事。

“得要儘量跟上諾頓的腳步……”皮尼斯喃喃道。

“大人，您說什麼？我沒有聽清。”赫雷疑惑道。

“我說，我們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儘可能地做好。”皮尼斯道。

“我明白，情報工作很重要。”赫雷點點頭。

“不，你不明白，不僅要做好該做的工作，還最好能有一些驚喜。”皮尼斯道。

“啊？驚喜？”赫雷一愣。

“普通的員工，普通地做完事情。好的員工，好好地做完事情。而把事情做好，還附帶驚喜的員工，才是足夠突出的員工。”皮尼斯道。

只有足夠突出的地上生靈，才有可能被祂關注。

皮尼斯感覺有點理解那些邪教徒了，他們之所以瘋狂搞事，就是為了成為他們心目中那個神的眼中突出的存在。

而他跟芙蕾雅，跟那些愚蠢的邪教徒本質上不同的是，他們信仰的祂實實在在地存在於地上，能夠看到，能夠交談，具備著能切實認知到的，無比偉大的力量！

不僅是與邪神相比，祂足夠實在，連與正神相比也是。

林德的微笑，禮貌的待人態度，都回映在皮尼斯的腦海中，這樣不惜親自化身為渺小存在與地上生靈交流的祂，難道不比那些高高在上的大神更值得信仰嗎？

當然值得！

“芙蕾雅·諾頓，你應該就是這麼想的吧。”

“這一把，我皮尼斯·蘭道夫就跟著你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