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讓所有白水家人進入大宅,然後展開自己的夢境,嘗試將白水宅納入其中。
之前不這麼做是因為很容易被大蛇察覺,現在大蛇已經發現就不必再顧忌,全力搶奪。
然後他就感覺不對勁:太重了!
白水宅就這麼一棟房子,白水家人就八個人,按理來說不會這麼重才對,但實際上的感受遠超預想。
這就好像想要拿走一籃雞蛋,一提起來卻覺得比一筐子鐵球還要沉重,明顯十分異常。
這意味著白水宅和白水家人不是隻有表面上的一面,還蘊含著別的東西。
這一舉動激怒了大蛇,林德能感覺到它逼近的速度加快了。
先前佈置的法器瞬間爆了一個,聲音隱隱傳來,伴隨著壓迫性的氣息!
“你們呆在這裡面,不要出去!”林德對白水家人說道,獨自出了門外。
猩紅的天空蔓延而來,劇毒的雲霧浮現而出。
林德展開另一部份夢境,白天變成黑夜,黑暗化作帷幕,籠罩了大宅。
強盜帶著寶物藏到陰影當中,主人發出憤怒的咆哮!
尖銳的嘶鳴震盪空間,各色的毒霧狂暴翻湧,密集的長蛇冒出頭來。
龐大蛇群瘋狂遊動,卻困於深邃暗夜,遲遲找不到目標。
然而又一個法器爆掉了。
夜幕雖深,但蛇的目光終究會穿透,林德在爭取時間的同時儘量加速拔起白水宅!
宅子廳堂裡,白水家人們站在一起,安靜沉默。
水石悄悄動手,想要做些什麼,但被佐良抓住了手臂。
兩人對視,目光無言。
“你想做什麼,水石?”秀美注意到,問道。
其他人也都看向水石,後者面對他們的目光,嘆了一口氣。
“快要被蛇咬到的時候,總要有人擔當誘餌。”他說道。
家人們瞬間明白。
“不行,我們要一起走!”秀美道。
“騎士先生能做到當然是最好,但現在的情況是已經失敗了一半。”水石冷靜地道,“為了不讓剩下的一半徹底失敗,必須有人犧牲,而我是最合適的人選。”
“我說了不行!大不了我們都留下,等下一次……”秀美道。
“會有下一次嗎!?”水石發問道。
“英雄不是路邊的青草,不會自然而然地長出來。”
“這位異國的騎士先生,雖然不知道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但他居然真的是個好人,肯花費巨大代價幫助我們。”
“可這份代價他能夠支付第二次嗎?他又憑什麼付出第二次!?”
秀美沉默。
“這很可能就是我們唯一的機會了。”水石平靜道,“要麼離開,要麼永遠留下。”
“玩了這麼久的過家家,我實在是累了。”
“能離開最好,但留下來也不壞。”他笑了笑,“在新的夢裡,不要給我造墓或者立牌,就當沒有過我就行。”
啪!一個巴掌扇在了他臉上。
是悠子出的手。
秀美等人愕然。
“別亂說蠢話!”悠子對水石憤怒道,“你以為我是為什麼這麼辛苦撐到現在的!?”
水石也驚愕地看著她,完全沒想到她表現出這樣的一面。
“要是可以隨便不管你或者其他人,我早就這麼做了!”悠子道。
“你總是裝模作樣,秀美又總是自以為是!”
“秋雀整天就想著玩,淳生老是傻頭傻腦!”
“鐵三做東西的聲音很吵,佐良幾天不洗一次澡,犁立非要人吃光討厭的青菜!”
“要是少掉一兩個人,我都不至於要整天躺著,可我為什麼不能這麼做!?”
“因為我們是必須在一起的一家人啊!!!”
她的喊聲響徹宅子,眼睛泛出了淚花。
水石默默垂下了目光。
秀美握住了悠子的手。
“我們一起走,或者一起留下。”犁立沉聲道。
“我也這麼想……雖然很想出去看看,但還是跟家人在一起最好。”淳生道。
“我不想再一次失去家人,即使要永遠沉淪下去。”鐵三道。
佐良仍然抓住水石的手臂,以沉默表達自己的態度。
水石突然抬起另一隻手,朝著秀美的背後射出一張符紙!
眾人齊齊看去,見到那張符紙釘死了一條黑蛇!
”它來了。”水石說道。
毒霧與腥臭的氣息滲透進來,一條條長蛇從角落鑽出。
水石施法凝聚出鋤頭、斧頭、砍刀、長槍分別交給犁立等人,男人們一起將抱著秋雀的秀美和悠子保護在內側,對抗蛇群!
外面,林德盡力以法術消滅蛇群,但架不住數量實在太多了。
最後一個法器爆掉了!
擋在大蛇視線與宅子之前只剩下一層薄薄的夜幕,但林德仍然鎮定。
夜晚可不是隻有夜色。
當大蛇的目光終於洞穿夜幕的時候,見到的是一個巨大明亮的球體!
大蛇:??
即使它有八個腦袋,也在一瞬間停滯了動作,為看到的東西感到困惑。
這是月亮!
把它也展現出來花了林德很大功夫,但幸好及時做到了。
“好好欣賞一下明月吧,怪物。”林德說道。
大蛇要繞過這個礙眼的巨大球體,但無論它從哪個方向繞過去,都看不到想要看到的東西。
因為月亮始終以正面面對著它!
“此乃月之暗面,你永遠看不到月球的背面!”林德給自己的法術起了個有逼格的名字。
繞了好幾次之後,大蛇煩躁起來,八個頭齊齊朝著月面噴射出了法術!
月球遭到嚴重破壞,林德一邊修復一邊盡最大努力將白水宅拔到自己的夢境裡,感覺就差最後一點了!
宅子裡,犁立等人奮力殺蛇,吵鬧聲音使得秋雀微微睜開了眼睛。
這一瞬間,林德感覺像是突然把大蘿蔔從地裡拔出來一樣,噗通的一下,最後一段拔得異常地順利,好像還帶出了某種東西……
沒等他確認情況,幾乎震破耳膜的嘶鳴聲響徹空間,大蛇的法術輸出一下子變得狂暴無比,崩碎了整個月球!!
隔著破碎的月亮,八雙豎瞳蛇眼看到了白水鄉!
幾乎在同一瞬間,林德將白水宅完全納入夢境!
拉入的速度很快,沒有任何微操,直接就將白水宅投向了藍星。
從大氣層外向藍星表面墜落的白水宅裡傳出秀美等人的喊叫聲,水石等人透過窗戶看到了匪夷所思的景象:黑暗深邃的太空,藍色廣袤的大海,白色濃厚的雲層,綠色密集的森林,黃色深沉的大地……
除了震撼呆滯或者驚叫出來,他們還能做什麼呢?
“這到底是什麼鬼啊啊啊——”就連水石也扯著嗓子高喊出來。
在白水宅以及白水家人朝著夢境藍星的海洋自由落體的時候,林德遭到了狂暴的法術攻擊!
他鎮定地躲避和擋下了攻擊,然後發現異常的現象:蛇群亂了!
本該全部向他圍攻過來的龐大蛇群,有一部分是朝著他來,但另一部分竟然咬起了同類!
這景象讓林德感到疑惑,取出梅林戈蘭消滅撲來的部分蛇群的同時快速後撤,觀察情況。
大蛇的八個頭連續狂躁地施放法術,不斷噴射不同屬性的毀滅性氣息,雖然攻勢很強烈但沒有章法,威脅比起互相有配合的時候反而降低了。
這種癲狂的攻勢沒有持久,過了一陣它們就萎了下來,然後有蛇頭驟然咬向另一個頭!
林德:??
他眼看著八個蛇頭開啟了內戰,感到懵逼。
這是真的內戰,不是瘋了上頭隨便咬一下的程度,八個頭是認真在幹架,打得鱗片剝落,血肉淋漓,牙齒橫飛,眼球迸射……
“觸發了什麼機制嗎?”林德喃喃道。
八個頭配合起來有多噁心,現在內訌起來就有多慘烈,看得林德都不忍心這麼看下去——他拿出了凳子和零食,坐下來邊吃邊看。
看了一會他才想起白水家人,想到剛才是粗暴地把白水宅扔向了夢境藍星表面,感到了不好意思。
摔是不會摔死的,他們不會受傷,但八成受到了驚嚇。
林德將意識沉入夢中,前去檢視。
他出現在將白水宅扔下去的位置,朝著底下墜落,加速再加速,穿越大氣層逼近海洋,見到了漂浮在海面上的宅子……
以及一條巨大的白蛇!
看到白蛇的時候,林德先是驚疑,然後恍然。
這就是白水宅之所以那麼沉重的真相!
也是白水鄉之所以能夠出現的真相!
被大蛇吞噬的人們不可能單憑自己的力量做夢——真正能做大蛇之夢的,只有大蛇本身!
“它就是第九個頭,大蛇的神之頭顱,或者說……神格?”林德看著白蛇心想道。
靠的近了,能夠看清這條白蛇不是純白的顏色,有著銀色與灰色的部分,眼睛是紅色的,透著溫和的神色,整體散發出一種神聖的氣息。
祂以身軀圍繞著宅子,眼睛對著大門,正在看著裡面。
門裡伸出一隻小手,撫摸祂的鱗。
林德落在旁邊,像是落在地面上一樣平穩,踩在了水面上。
白蛇朝他看了過來。
與祂對視的瞬間,林德接收到了資訊。
他謹慎地檢視之後,瞭解了情況。
”騎士,它是小白!”秋雀的聲音傳來。
“小白不是壞蛇,不要打它!”她扒在門邊朝林德喊道。
“我知道。”林德道。
這白蛇不是大蛇的第九頭,而是第九頭理智溫和的那部分所做的夢——白水鄉的本體。
它就是白水鄉,也是白水宅,以及白水家人。
白水家人全都是它的一部分,他們的意識與它的關係,就像是大蛇身上不同頭顱之間的關係。
林德儲存白水鄉,實際上是把它從第九頭那裡剝離出來。
本來它沉睡隱藏著以避免被大蛇發現,後來甦醒知道自己在遭受什麼,選擇了配合,從第九頭那裡帶走了理智溫和的部分神格。
大蛇因此變得徹底瘋狂暴虐,以至於八個頭起了內訌。
八個頭互相殘殺殆盡後,第九頭就會降臨,到時候就是真·大蛇boss戰了。
白蛇表示會幫助林德戰鬥,殺死那隻純粹的怪物,希望林德能允許自身【存續】。
“你就和他們一起生活下去吧。”林德對白蛇道。
白蛇垂首,表達謝意。
然後祂伸出長長的舌頭,將秋雀捲起來放到了頭上。
“好高啊!哈哈哈——”秋雀高興地笑道,環顧四周,望向遠方,“這裡是什麼地方啊,全都是水!”
“這裡是大海。”水石的聲音響起。
然後他也被舌頭捲了起來,放到秋雀的身邊。
接著是悠子、秀美、鐵三、淳生、佐良、犁立,全都被捲到了白蛇頭上。
秀美:“我怕高……”
悠子:“我們可是從很高的天上掉到這裡,你還說這個?”
鐵三:“真是遼闊無比的風景。”
淳生:“哇啊啊要掉下去了——”
佐良默默地抓住了淳生。
犁立盤腿坐了下來,露出了微笑。
“這個夢境……太寬廣了。”水石深深嘆道,再看向林德。
擁有這般不可思議的夢境的騎士先生,究竟是什麼人?
林德向他們擺了擺手,然後原地昇天,散發光芒螺旋升空,讓秋雀看得驚撥出來。
意識上升回到現實,再看向遠處的大蛇。
八個頭仍在劇烈撕逼,看起來還要打一陣子。
林德吃著零食等待,十分悠閒。
一個頭被咬斷了,二個頭被噴斷了,三個頭同歸於盡,剩下兩個頭糾纏在一起,形成了很抽象的畫面。
然後猩紅天空顯現,毒雲飄蕩其上,黏膩氣息泛起,潮溼液體滲出,真實與虛幻的界限變得模糊。
八個蛇頭再生匯聚重疊融合在一起,張開了一雙更龐大的金色眼睛,與原本的八雙眼睛一起俯視鋼鐵騎士,壓迫感強烈到恍如實質。
“終於來了,第二階段。”林德站起身,收起凳子和零食,抽出天叢雲刀。
這把刀被梅妲修復後加強過,與原本相比,耐久度更高,更有利於凝聚法術。
一點火焰在刀鋒上點燃,瞬間擴散至整個刀身,接連有不同法術施加其上,使得火焰的顏色不斷改變。
夢境裡的白蛇仰頭望向太陽,渾身閃爍光芒,眼神深邃如海,向他獻出自己的力量。
純白的光輝籠罩在林德身上,他的頭頂上顯出光環,背後亮起溫和的光翼,身周浮現鱗片狀的護盾。
真·大蛇對上掛比·白蛇,前者裂開八張嘴巴,後者舉起一柄太刀。
隨即,光輝綻放與碰撞!
蛇宮震撼,大地顫抖,城池動盪!
紅葉城的人們為之驚愕,任生組大組長被酒水濺了一臉,青雲樓主眼看茶杯摔碎在地,河邊老人揹著雙手閉目沉默。
半神之戰發生在無數人的腳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