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這病我認得!”富貴突然大喊一聲,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
我眯起眼睛,仔細打量著這個平日裡不太靠譜的傢伙。月光下,他那張黝黑的臉上寫滿了焦慮,雙手不自覺地絞在一起。“你認得?”
“我爹以前得過,那水泡要是連成一圈,人就沒命了!”富貴一臉嚴肅,但隨即又皺起眉頭,手指不安地敲打著桌面,“不過我爹當時的水泡和這不太一樣。”
我冷笑一聲,目光落在桌上那碗已經涼透的藥湯上:“當然不一樣,回想下她都吃了些啥?那東西又是從哪來的?”
富貴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結結巴巴道:“林...林夏,這可怎麼辦?”
“怎麼辦?”我心裡一陣苦澀,看著角落裡正在抽泣的沈寡婦,“山間山靈守護的寶物向來都有陷阱,你說那蛇是三角頭,那必是毒蛇無疑。它肯定在人參上塗了毒液,就是為了防人偷盜。現在人參進了肚子,自然中了毒。”
屋內的空氣彷彿凝固了,只剩下沈寡婦壓抑的啜泣聲。她那張憔悴的臉上佈滿淚痕,懷裡緊緊抱著昏睡的孩子。孩子的臉上已經起了一圈水泡,在昏黃的油燈下顯得格外猙獰。
我走到窗邊,望著遠處若隱若現的山影。夜風吹進來,帶著一絲涼意,讓人心裡發寒。“罷了,我準備今晚拜訪一下常仙前輩。”
“林夏!”富貴和沈寡婦同時喊出聲,隨即雙雙跪倒在地。
我連忙將他們扶起:“別忙著謝,先看好孩子。你爹那邊讓村長守著,你們還是先回你家去住比較安全。”
等他們離開後,我回到了老宅。院子裡的老槐樹在風中沙沙作響,樹影斑駁。本想找黑七爺幫忙,但還是得先問問青五孃的意見。
青五娘正躺在院子裡的躺椅上午睡,月光灑在她身上,給她鍍上一層銀色的光暈。我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將她抱在懷裡坐下。
“五娘,你認識隔壁村後山那位常仙嗎?”我輕聲問道。
青五娘睜開眼睛瞥了我一眼,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在月光下閃爍著奇異的光芒:“白南輝?儘管修行的地方不同,但也算是老鄰居了。沒什麼交情,但也沒結過仇。”
我將事情經過詳細說了一遍,提出想讓黑七爺陪我去。
“不行!”青五娘猛地從我腿上跳下來,尾巴高高豎起,毛髮根根倒立,“你絕對不能帶黑七爺去!蛇與蛇之間的關係最是複雜,何況是黑七爺...”
“五娘,黑七爺怎麼了?”我察覺到她話裡有話,心中升起一絲不安。
青五娘在院子裡來回踱步,尾巴輕輕擺動:“當年黑七爺剛來時,和那邊的白家打了一場,以一敵多還全勝。這事讓白南輝很沒面子,你帶他去,那不是火上澆油嗎?”
我恍然大悟,隨即又陷入了沉思。院子裡一片寂靜,只有蟲鳴聲不時傳來。“那五娘,你能陪我去嗎?”
“這點小事還用我出馬?”青五娘白了我一眼,優雅地跳上石桌,“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些白南輝的事。他修行百年有餘,是條毒蛇,本事不小,就是不愛和山靈打交道。除了當年敗給黑七爺,基本沒什麼戰績。”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記住,每個山靈都有自己的故事。他們活了上百年,經歷的事情多了去了。要想辦成事,就得先了解他們。”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夜色漸深,院子裡的影子越發濃重。我起身準備離開,青五娘卻又叫住了我。
“林夏,你要小心。白南輝雖然不是什麼大人物,但毒蛇終究是毒蛇。他守著那株人參百年,對它的感情恐怕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
我點點頭,心裡卻在盤算著該如何應對。那常仙若是知道人參被吃了,不知會不會直接發飆。
回到富貴家,我取了些泡太歲的水給沈寡婦,讓她給孩子塗上。雖說不知道有沒有用,但總比干等著強。
屋裡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沈寡婦小心翼翼地給孩子塗著藥水,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孩子臉上。富貴站在一旁,手足無措,時不時偷瞄我一眼。
“林夏,你說...你說常仙會不會...”富貴欲言又止。
我擺擺手:“別想那麼多,先顧好眼前的事。我去去就回。”
夜已深,月亮躲進了雲層。我按富貴指的路找到了山腳下的洞口,將帶來的酒菜擺好。四周靜悄悄的,連蟲鳴聲都聽不見了。
山風呼嘯,我站在山洞前,心跳如鼓。手中緊握的玉佩已經被汗水浸透,這是我第二次來見白南輝,卻是第一次如此忐忑不安。
遠處的草叢突然窸窸窣窣響動,我猛地回頭,一條通體青黑的蛇悄無聲息地遊了過來。那三角形的蛇頭,倒鉤般的尾巴,銳利的眼神,無一不讓人心生寒意。蛇身足有水桶粗細,鱗片在陽光下泛著幽幽的冷光。
“白南輝太爺。”我強壓下心中的恐懼,拱手行禮。額頭的汗水順著臉頰滑落,我能感覺到白南輝那雙冰冷的豎瞳正在審視著我。
白南輝緩緩抬起頭,蛇信子吐出又收回:“東西帶來了嗎?”
聽到這句話我心裡更沒底了,手心都在冒汗。那根人參可是白南輝的寶貝,現在卻被富貴送給了沈寡婦,還給她女兒吃了下去。我該如何開口?該怎麼解釋?
“太爺,這個......”我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喉嚨發緊。
白南輝盯著我看了幾秒,突然遊動起來,圍著我轉了一圈。他的動作看似緩慢,卻帶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蛇身摩擦地面的沙沙聲在寂靜的山林中格外清晰。
“你身上沒有我那寶物的氣息。”他的語氣瞬間冷了下來,像是冰窖中吹出的寒風,“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我深吸一口氣,手指不自覺地絞在一起:“太爺,那根人參......已經被人吃了。”
“什麼?”
話音未落,白南輝的身軀如閃電般纏繞上我的身體。我只覺得一陣劇痛,彷彿肋骨都要斷裂。他的力道之大,讓我幾乎無法呼吸,冰冷的鱗片緊貼著我的面板,帶來一陣陣刺骨的寒意。
“是誰?”他的聲音冰冷刺骨,帶著濃濃的殺意。
“是、是沈寡婦的女兒......”我艱難地喘息著,肺部像是被火燒一般疼痛,“那孩子才五六歲,現在情況很不好,腰上長滿了龍鱗斑......”
白南輝的身軀微微一頓,但並未放鬆力道。他的蛇信子在我耳邊嘶嘶作響:“那是自然,我那人參蘊含著我多年的精華,豈是凡人能夠承受的?”
“太爺,求你救救那孩子吧!”我咬著牙說道,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她還這麼小......”
“救?”白南輝冷笑一聲,聲音中充滿了譏諷,“那可是我精心培育了幾百年的寶物,就這麼沒了,你讓我如何善罷甘休?”
我被勒得幾乎喘不過氣,眼前開始發黑,但還是堅持說道:“太爺,我知道那人參對你很重要,但一個無辜孩子的性命更重要啊!”
“重要?”白南輝突然加大了力道,同時將帶著倒鉤的尾巴抵在我的脖子上。那尖銳的倒鉤輕輕劃過我的面板,帶來一絲刺痛,“你知道什麼是重要?那人參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
我強忍著劇痛,直視著他的眼睛:“我是不知道,但我能感覺到,那不僅僅是一株人參那麼簡單,對嗎?”
白南輝的身軀微微一顫,豎瞳中閃過一絲我看不懂的情緒。
“它一定和你的某些執念有關,”我繼續說道,聲音因為疼痛而有些顫抖,“但太爺,執念再深,也不該用一個孩子的性命來填補啊!”
洞口陷入一片寂靜,只有山風呼嘯的聲音在迴盪。
良久,白南輝緩緩鬆開了我。我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息,胸口火辣辣的疼。身上被勒過的地方留下了深深的勒痕,隱隱作痛。
“你說得對,”白南輝的聲音突然變得滄桑,不再是之前那般冰冷,“那確實不僅僅是一株人參......”
我揉著發疼的胸口,等待他繼續說下去。遠處的雲層漸漸變厚,天色也暗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