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傍晚時分，我才從床上爬起來。窗外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遠處的山巒籠罩在一片朦朧的暮色中。房間裡靜悄悄的，只有牆上的掛鐘滴答作響。

我隨便扒拉了幾口飯，又躺回床上。飯菜的味道在嘴裡泛著苦澀，就像我現在複雜的心情。

這一次，我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腦海中不斷閃現青五娘和黑七爺的身影。青五娘那雙明亮得過分的眼睛，黑七爺那張佈滿皺紋的臉龐，還有他們說的那些匪夷所思的話語，像走馬燈一樣在我腦海中盤旋。

說實話，我對這兩位山靈是發自內心的尊重。他們待我如親人，在姥姥去世後給了我莫大的關懷。但他們說的那些事情，實在太過離奇。山靈、靈玉、修煉...這些詞彙聽起來就像天方夜譚。

我翻來覆去地想著，床板發出吱呀的響聲。房間裡的空氣似乎變得粘稠，讓人喘不過氣來。最終，我得出一個結論：離開這裡，回城裡去。就如同當初父母親一般。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就像星星之火，再也壓不住了。城市的繁華、現代的生活方式，這些都在召喚著我。我不屬於這個充滿神秘色彩的鄉村，我需要的是一個正常人的生活。

不過要走得悄無聲息才行。我躺在床上，仔細思考著逃跑的計劃。要是被發現了，按照爹媽那套孝道，就算天塌下來也得守孝七天。但這事關我的未來，我只好採取先行動後彙報的方式了。

夜色漸深，村子裡的喧囂逐漸平息。我豎起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遠處偶爾傳來幾聲狗叫，但很快又歸於平靜。

等到月亮高懸，我確認所有人都睡熟後，才小心翼翼地爬起來。我躡手躡腳地走出房間，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木地板發出的細微響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刺耳。

來到爹的房間門口，我屏住呼吸，輕輕推開門。月光從窗戶斜射進來，在地上投下一片銀白色的光斑。爹的鼾聲均勻而綿長，我躡手躡腳地摸到他的床邊，從他褲兜裡偷出車鑰匙。

鑰匙在我手心裡發燙，彷彿在提醒我這個不孝子的所作所為。但我已經下定決心，容不得半點猶豫。

我輕手輕腳地溜出房間，來到院子裡。夜風吹過，帶來一絲涼意。我深吸一口氣，握緊手中的鑰匙，向停在院子裡的汽車走去。

發動汽車的瞬間，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引擎的轟鳴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刺耳，我生怕會驚醒村裡的人。

可開了半天，我卻發現自己還在村子裡轉悠。明明記得出村的路，卻怎麼也找不到出口。每一個轉彎都那麼熟悉，可怎麼轉都是同樣的景色。

“難道走錯路了？”我嘀咕著，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路沒錯，是被鬼遮眼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在副駕駛響起，嚇得我猛踩剎車。要不是繫著安全帶，非得撞上擋風玻璃不可。我的心臟劇烈跳動，彷彿要從胸腔裡蹦出來。

“五..五娘？”我結結巴巴地看向副駕駛，聲音都變了調。

青五娘優雅地坐在那裡，彷彿早就在那等著我似的。月光透過車窗，給她鍍上一層銀邊，更添幾分神秘。“你這開車技術，真是夠嗆。”她的語氣中帶著幾分調侃。

“下車看看，這是哪兒？”她說。

我推開車門，頓時傻眼了——不知什麼時候，車子竟然開到了後山上！四周是茂密的樹林，枝葉在夜風中沙沙作響，遠處的村莊燈火點點，看起來格外渺小。

“這...這怎麼可能？”我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明明剛才還在村裡的土路上，怎麼一眨眼就到了山上？

“對於我們山靈來說，讓你看到什麼，你必須要親眼目睹。”青五娘慢悠悠地說，語氣中帶著幾分高深莫測，“你現在還是肉眼凡胎，分不清真實和幻境。”

我呆呆地點頭，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五娘，你不生氣我想逃跑嗎？”

“你會想逃，我早就料到了。”青五娘笑了笑，月光下她的笑容顯得格外溫柔，“讓你一下子接受這麼多，確實強人所難。所以我只能慢慢來，讓你親身感受我們的力量。等你真正體會到了，自然就會明白。”

我沒想到青五娘竟這麼通情達理。確實，光靠嘴說，誰會相信這些神神怪怪的事？就像現在，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能相信一輛車能在眨眼間從村裡開到山上？

“那我現在看到的你...也是幻境嗎？”我忍不住問道，心中充滿好奇。

青五娘妖嬈地轉了個身，尾巴輕輕掃過我的小腿，帶來一陣酥麻感：“你覺得，要是讓你看到一隻馬大小的黃皮子，你能受得了？”

我尷尬地嚥了咽口水：“明白了。”原來青五娘平時示人的模樣也是幻術變化的。想到她真實的樣子，我不禁打了個寒戰。

青五娘帶我來到山頂的一處平臺。那是塊方正的石臺，周圍還有幾塊大石頭可以坐。月光下，石臺表面閃爍著淡淡的銀光，彷彿蘊含著某種神秘的力量。

“把你姥姥給你的靈玉拿出來。”青五娘突然說。

我渾身一僵，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一直帶在身上。”

“拿出來吧。”

我猶豫了，手指無意識地絞在一起：“五娘，姥姥說過，這靈玉不能離身...”

青五娘聽罷先是一愣，隨即笑得尾巴直顫：“傻小子，我又不要你的靈玉，是教你怎麼煉化它！”她的笑聲在夜色中迴盪，帶著幾分寵溺。

她接著解釋道：“這靈玉可不是普通的東西。當年你姥姥救了一條渡劫失敗的龍君，雖然最後沒能救活，但那龍君臨死前，把畢生道行都凝在這塊靈玉里，送給了你姥姥。這可是轟動東北靈界的大事！”

我聽得目瞪口呆，沒想到姥姥還有這等傳奇經歷。難怪臨終前要把靈玉傳給我，原來裡面蘊含著如此大的機緣。

“你外祖母希望你能夠繼承她的傳承，但這靈玉還需要你自己去煉化。”青五娘說，“把靈玉放在手心，雙手合十。”

我趕緊從脖子上取下靈玉，捧在手心。月光下，靈玉泛著淡淡的光暈，溫潤如玉。

“記住，以後請仙家要喊'玄天納氣'，現在對著靈玉念三遍。”

我雖然不懂這四個字的含義，但還是牢牢記在心裡，開始默唸。這幾個字在我舌尖打轉，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

剛唸完最後一遍，一股涼意突然從靈玉上傳來，順著手腕蔓延到整條胳膊，最後盤踞在腰間。這感覺就像有一條無形的蛇在體內遊走，既陌生又熟悉。

這感覺並不陌生，和第一次見黑七爺時很像，只是這次的壓迫感更強。我的腰開始發酸，變得僵硬，必須拼盡全力才能稍微扭動一下。

突然，一陣痠麻感從頸部蔓延開來。這次的感覺比之前強烈太多，我的脖子完全動彈不得，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掐住了似的。

更糟的是，我連面部表情都控制不了了，只能半張著嘴，吐著舌頭，口水不停地往下流。這種狼狽的樣子要是被別人看到，恐怕會以為我中風了。

不知過了多久，青五孃的尾巴輕輕掃過我的腿，我才恢復了知覺，趕緊把舌頭收回去。渾身上下都被冷汗浸透，衣服緊貼在面板上，格外難受。

“咳咳咳！”我一邊咳嗽一邊揉著腰，滿懷期待地問，“五娘，這就算煉成靈玉了嗎？”

青五娘搖搖頭，尾巴輕輕晃動：“想得美！就算你天賦再好，煉靈玉也不可能一次成功。這東西得慢慢來，有些修煉者甚至需要窮盡一生！”

“今日先到此為止吧。”她說，“明日我得外出辦點事情，以後你得自己勤加修煉，別偷懶。”

聽說青五娘要走，我頓時來了精神，眼睛都亮了：“這樣的話我應該就能返回城中了？”

“想得美！”青五娘白了我一眼，“我雖然要出門，但還有黑七爺在呢。以後就由他每天給你通脈引氣！”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看來，這段神秘而離奇的修煉生活，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