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個晚上得知了這樣一個不那麼讓人愉快的訊息，但是第二天，溫意然還是拋開了這些煩惱，以飽滿的精神狀態去了學校，反正不管事情有沒有解決，學習都是最重要的，不能鬆懈，要不然，她都對不起溫良兩口子給她提供的條件，更何況，今天放學了她還有事要做，可不能浪費時間。

一個上午，溫意然都很認真，狀態也調整得很好，基本沒怎麼受影響，倒是秦楚，竟然在中午放學的時候等在她們班門口，惹來一堆又一堆人的側目，不僅如此，見她半天不出來，他還讓三班的同學幫忙喊一聲，說是有事和溫意然說。

怎麼回事，他不是一向有分寸的嗎？溫意然掃了一眼蠢蠢欲動的同學們，微微鎖眉，然後揣起手機往外走去。

“有什麼事嗎？”她站在離他一米遠的地方，問。

秦楚打量了她一眼，語氣淡然又不失關心:“聽說你被其他學校的混混盯上了，還是在週日那天中午？”

“嗯。”溫意然沒什麼好瞞的，大方承認。

“你沒受傷吧？”

“沒有大礙，就擦破了一點皮而已。”她指了指手肘處。

秦楚斂了斂眉，低下聲音:“抱歉，那天我應該答應你們請我吃飯這事兒的，不然，你也不會倒黴。”

“這跟你有什麼關係？”溫意然哭笑不得，“是我自已倒黴而已，不管你接不接受我們的邀請，我都會挨這一遭，所以別愧疚了。”

“那警察那邊怎麼說？”

“沒說什麼，就說他們是單純地見色起意，順便想劫個財。”

她的語氣處處透著毫不在意，秦楚的臉卻瞬間垮了下來，他第一次褪去溫柔，周身的氣息都變得冰冷。

“這群王八蛋！”秦楚低低罵一聲，開始無限後悔，因為那天，他剛好拒絕了她請吃飯的提議。

自從自已厚臉皮加入她們的學習小組後，溫意然其實就多次提出過請他吃飯，算是回報他對她們的幫助，他偶爾也會答應，但是大多數時候都是拒絕的，只因為他知道，除了譚笑，她是最擅長與他人劃清界限的。所以每逢她想要還人情的時候，他都收得不夠乾脆，總想著只要她一天沒還清，他們之間那些微薄且扯不清的聯絡就能一日存在，然而沒想到，正是因為這樣的想法，那天他竟然差點害了她，雖然從客觀的角度講，這確實與他無關，但是，他就是覺得愧疚，因為喜歡，所以愧疚。

見他時常帶著笑意的眼睛盛了一片陰晦，溫意然再次寬慰他:“真的沒事了，警察出現得很及時，他們也都被抓進去了，你不必這樣。”

秦楚重新看向她，腮幫子微微抽動了幾下，臉色總算平靜了一些。

“以後放學我送你回家。” 他說，帶著點隱約的強勢，和他平時表現出來的溫柔紳士完全不同，“有我在，不會再有人敢傷害你。”

“我爸媽會接我的。”她的拒絕，然後想到什麼，又笑起來，“而且我們班已經有一大群護花使者自發聚在一起送我了，你啊用擔心。”

說到這個，秦楚又是一陣心梗。所有人都知道她出事的時候，他最後一個人知道，如今想要護著她時，又早有人伴在她身畔，關鍵是，他還沒立場沒資格反駁什麼，甚至，在他想再次表露心跡的時候，她又開了口。

“真不用擔心，而且，你最好不要在學校和我走了太近，畢竟以你媽媽那個嚴格的態度，我可不敢招惹是非。”

她笑著說了這麼一句，然後又道:“放心，他們不敢再來找我的，我有最好的爸爸媽媽和朋友，我也相信法律。”

她的眼神坦坦蕩蕩，同初秋萬里無雲的天空，清澈又空靈，也是這一刻，秦楚徹底察覺到，她好像對自已真的是沒有一點喜歡。

明明自已已經很努力地收斂自已骨子裡的強勢了，明明一起在閱讀室做題時，她離自已那麼近，呼吸都就在耳邊，明明她從不和別的男生走得近，只有在面對他時，她的疏離才會變得少點，甚至，她偶爾還會和自已一起吃飯喝奶茶，深入地交流數學題，淺淺地暢想一下未來，但是，她為什麼就不能喜歡他呢？

理智告訴他，感情本就有可能兩情相悅，也有可能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但是人都是這樣，輪到自已時，總會不甘心地在心裡爭一爭:為什麼就不能是我呢？哪怕年少的喜歡本就是一時興起，又或者只是因為求而不得而形成的執念。

秦楚現在畢竟也只有十六七歲，他再聰明，也有點理不清自已的心思，只覺得她的坦蕩刺痛了自已的心，正欲再張唇，溫意然卻像看透了他的想法一般，溫柔而又堅定地對他道:“秦楚，你可能不知道，我真的非常慶幸我的人生能重來一次，所以我很珍惜現在，想要藉著這個機會好好讀書，好好交朋友，好好感受家庭的溫暖，但也僅此而已了。”

秦楚沒能張嘴，因為他知道，她沒有在拿喬，也沒有欲拒還迎，她說的是真得不能再真的真心話。

嚥下一口唾沫，他又聽她說:“還有，這一年來真的很謝謝你的幫助，但是以後，我們不會再去閱讀室了，我週日報了補習班，以後，就跟著老師學數學啦！至於欠你的那幾頓飯，你什麼時候想吃了就提前和我們講，只要不耽誤上課，我們隨時都有時間。”

秦楚徹底怔然，好半天，他才用舌尖頂了頂上排的幾顆牙齒，幹著嗓子問:“一定要這樣嗎？”

“本來我也覺得不用搞得這麼界限分明的，但是，我很困擾，因為沒辦法回應，又沒辦法接受你越來越越界的行為，所以……”溫意然抿了抿嘴，到底沒說出他媽媽找過自已的事。

秦楚盯著她，想起近幾個月自已有意無意釋放出與溫意然關係密切的訊號，以便趕開那些自已沒興趣的女生，同時也算是把她圈在自已的所屬範圍內。他以為她不知道，因為他警告過身邊的好友不要打擾她，而她好像也從來都不關注學習以外的事情，見她兩耳不聞窗外事，他甚至鬆了了口氣，僥倖地想著她雖然對自已還是很客氣疏離，但至少他是唯一一個與她走得比較近的男生，近水樓臺先得月，只要他佔了先機，一步一步滲透到她的生活裡，她總會習慣自已，再慢慢喜歡上自已的，他始終堅信這個想法，畢竟他的一身傲氣都是有底氣的，只是沒想到，她還是察覺到了，而且，她依然不喜歡。

除了在媽媽跟前，秦楚從小到大很少感受過挫敗，這一刻，他覺得有點難堪，又有些氣悶，盯了溫意然許久，他收起快要洩出來的霸道與執拗，然後故作輕鬆道:“好，我知道了，不過以後有需要的話，你還是隨時可以給我打電話的，畢竟我數學還是很行的。”

“那就先謝謝了大學霸，”溫意然粲然一笑，“繼續加油吧，我看過你的全市排名，你簡直就是個天才，所以繼續走你的康莊大道吧，你以後一定會更加閃耀。”

女孩的笑容不比陽光熾熱，卻比月光溫柔，一如最初他在人群中看到她為譚笑解圍時的模樣，柔和純粹，像一塊渾然天成的美玉，不見一點瑕疵。

他見過很多漂亮女孩，也見過很多善良可親的孩子，但是偏偏對上她的眼睛的那一刻起，他聽見了自已的心跳，毫無道理，不受控制。

秦楚很快就離開，溫意然瞧著他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其實她也不想這樣，先不說上學期他幫了她和譚笑太多，退一步講，他這樣優秀的人，當親近的朋友也是不錯的，只可惜，他堅持他的初衷，而他媽媽說的那些話，也讓溫意然明白，做朋友有時候也是講究門當戶對的。

“我也是近段時間才知道秦楚每週日的上午都在和你們一起學習，我不反對他交朋友，也理解你們青春期內心的萌動，但是現在已經是高二了，學習任務也更加緊迫，更不用說，他以後還要考進最高學府，然後再出國，所以，還是請你把寶貴的週末時間都還給他吧，讓他安安心心接受屬於他那個層次的輔導，然後集中精力備賽。”

陳主任這樣對她說。

溫意然沒有異議，畢竟這麼久以來，確實是她們佔了便宜，也耽誤了秦楚不少時間，於是她毫不猶豫地點頭，“嗯，我明白的陳老師，您不用擔心，我會和秦楚說清楚的。”

“這樣最好，不過，”面前知性而美麗的女人看著她，眼裡有攝人的氣場朝她壓去，“我需要你明確得不留餘地，而不是含含糊糊，也不是拖泥帶水，要不然，我怕他去補課都補得不專心。”

溫意然毫不心虛，迎著她的目光看去，露出得體而大方的微笑:“我自然會這樣說的，您放心，我會讓他以後安安心心學自已的，只是，這段時間我和我的朋友也欠了他許多，如果您不介意，我以後會找合適的時間回報他的付出，不然，我良心難安。”

“你一個學生，又能回報些什麼呢？”陳老師輕笑，“幾頓飯，你的情義，還是什麼別的東西？”

溫意然沉默了一會兒，明白了她的意思，收起笑意，淡淡道:“好的，我以後都不會再打擾他。”

見她這麼懂事，陳老師也放緩了語氣:“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也是個勤奮的孩子，更是我們學校的好苗子，我也衷心希望你能更上一層樓，所以，繼續努力吧，不要再把時間花在一些不相干的事情上了。”

她似乎誤會了什麼，不過溫意然並不打算解釋，她只是笑了笑，再次鄭重承諾，然後轉身離開。

秦楚的背影已經徹底模糊，她也收回了思緒，而這時，譚笑也從一邊探出腦袋來，鬆了一口氣道:“他可算走了，我們快去吃飯吧，要不然好吃的都要被那群男生搶光了。”

“哦，抱歉。”溫意然歉疚地看著她，“本來想跟你說今天不去吃飯了，被秦楚一耽擱，忘了。”說著，她跑回教室拿起一個食盒，然後走回去遞給譚笑，“我媽媽給你做的辣子兔丁，配熱乎乎的米飯正好，快去吃吧。”

譚笑倒是不介意她話說得晚了，她接過食盒，照常問了一句:“你今天中午是有什麼事嗎？”

“嗯。”

“那叔叔阿姨會來接你嗎？”譚笑想起那天的事，有些後怕地問道。

“會，我爸爸來了。”溫意然催促著她，“快去吧，吃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下午有兩節數學課呢。”

聽到這話，譚笑趕緊打起精神，也不問她為啥要回家了，叮囑她注意安全後，然後匆匆忙忙往食堂跑去。

見她走遠，溫意然收起笑意，也往校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