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踉蹌著退了兩步，只覺得胸口一陣氣血翻湧，喉頭腥甜，強行壓下才沒有當場吐血。

體內剛剛澎湃運轉的氣息像是被戳破的氣球，瞬間萎靡下去，四肢百骸都透著一股被陰氣侵蝕後的虛弱和冰冷。

“臥槽了啊。”

我心中翻江倒海，臉上血色褪盡，額角冷汗涔涔而下。

這他孃的到底是什麼玩意兒，連壺天這種壓箱底的手段都能被它一口氣給破了，這義莊裡怎麼會鎮著這麼個兇物。

旁邊的白龍更是嚇得魂不附體，一張臉白得跟紙似的，死死地貼著冰冷的牆壁，大氣都不敢喘一口，握著文王鼓的手抖得跟篩糠一樣。

整個破敗的屋子裡，溫度彷彿又降了幾度，那口黑棺周圍的地面上，薄霜已經清晰可見，散發著森森寒氣。

我以為那屍身會趁此機會，直接撲上來將我和白龍撕碎。可出乎意料的是，那穿著清朝官服的死屍，在破了我的神通之後，並沒有立刻動手。

它只是緩緩地轉動了一下僵硬的脖頸，那雙深不見底，彷彿能吞噬一切光線的漆黑眼洞，就這麼直勾勾地落在了我身上，帶著一種審視。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竟從他那雙空洞的眸子裡，察覺到了一絲絲的，失望？

空氣彷彿凝固了，只有那屍身身上散發出的，濃郁到化不開的陰煞氣息，如同冰冷的潮水般一波波湧來，壓得人喘不過氣。

就在這死寂的對峙中，死屍那乾癟烏黑的嘴唇，竟然微微開合，發出了一種沙啞，彷彿無數枯葉摩擦的聲音。

“嗬，如今的陽官，竟已沒落至此了麼。”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我和白龍耳中，帶著一股子說不出的古老和滄桑，還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漠然。

它，它竟然會說話！

我和白龍悚然一驚，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具古屍。

“連自身修行的印境都未能穩固，也敢來動本官的棺槨？”

那古屍似乎並不在意我們的震驚，繼續用那乾澀的聲音說道，那雙漆黑的眼洞依舊鎖定著我。

“說，你如今是何境界？”

印境？境界？

我愣住了，腦子裡一片空白。

陽官還有境界劃分？我怎麼不知道。

當初馬面把官印給我的時候，只是教了我怎麼用，還有一些簡單的法門，後來我自己摸索著官印裡的資訊，也確實感覺自己的力量在一點點變強，能召喚的陰兵也多了幾個，但要說具體是什麼境界，我還真沒概念。

見我半天不答話，只是愣在原地，那古屍喉嚨裡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低沉“嗬嗬”聲，似乎帶著一絲嘲弄。

“連自身處在凝印、鎮魂，亦或是巡陽何階都分不清，如何判陰陽，掌輪迴？”

凝印？鎮魂？巡陽？

這幾個詞像是鑰匙，猛地開啟了我腦海中某些模糊的印記。我仔細回想官印傳承給我的那些資訊，似乎確實有提到過類似的字眼，只是當時我急於掌握那些實用的神通法術，對這些理論性的東西並未深究。

難不成，這就是陽官的修煉體系？

“也罷。”

古屍似乎失去了耐心，或許是覺得跟我這種不入流的陽官多說無益，繼續道：“即便是鬼道，亦有遊魂、厲鬼、鬼將、鬼王之分，其上更有鬼仙之境，俯瞰幽冥。”

它那空洞的眼神掃了我一眼，帶著一種近乎憐憫的輕蔑：“你連自身道途都懵懂未知，憑什麼執掌陽官印，又憑什麼，來擾本官清淨？”

話音落下，一股更加恐怖的陰寒威壓猛地從它身上爆發開來，如同實質般壓向我和白龍。

我只覺自身像是被一座冰山迎面撞上，渾身骨頭都在咯咯作響，雙腿一軟，差點當場跪下去。

旁邊的白龍更是悶哼一聲，嘴角直接溢位了鮮血，顯然是被這威壓所傷。

我心頭狂震，駭然地看著眼前這具深不可測的古屍。

聽它的口氣，它生前似乎也是官府中人，而且對陰陽兩界的修行體系瞭如指掌，甚至提到了“鬼仙”之境。

紅娘子就是鬼仙之境。

這傢伙，絕不僅僅是一具被陰氣滋養的兇屍那麼簡單。甚至可能生前就是一位修行有成的人物，死後不知為何，化作了眼前存在。

冷汗順著我的額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發出微不可聞的“滴答”聲。

大爺的，這回是真的踢到鐵板了。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驚駭和翻湧的氣血，對著眼前這深不可測的古屍恭恭敬敬地抱拳行了一禮。

“晚輩吳明，見過前輩。前輩教訓的是，晚輩道行低微，對陽官修行體系確實所知甚少，還請前輩指點一二，晚輩如今究竟是何境界？”

形勢比人強，眼前這位爺明顯不是我能惹得起的，放低姿態請教總沒錯。

說完，我又硬著頭皮補充了一句：“至於前輩這棺木......晚輩確實是情非得已，乃是為了對付一個為禍鄉里的邪道，破其歹毒法陣，救人性命。若能功成，也算是為前輩積了陰德。”

那古屍聽完我的話，並沒有立刻回應，那雙漆黑的眼洞依舊盯著我，彷彿要將我看穿。

周遭的寒氣似乎凝滯了一瞬，連白龍的哆嗦都停了下來。

半晌，那乾澀沙啞的聲音才再次響起，這次卻少了幾分之前的漠然，多了一絲探究：“你還敢覬覦我的棺木。”

它頓了頓，又道：“那你說說，你為何選擇當這陽官？”

為何選擇當陽官？

這個問題，像是一塊石頭投入我心湖，激起了層層漣漪。

我下意識地開始回想。

最初，在陰曹地府，面對威脅，我接過馬面的官印，只是為了活下去，為了保住自己這條小命，那時的我，哪有什麼崇高的理想，純粹是求生的本能。

可後來，經歷了山神事件，憑藉自己的本事救了吳二哥一家，再到西山坳的殭屍，鄰鎮張家的歹毒葬婿局......

我見過了太多的陰詭之事，也接觸了形形色-色的鬼魂和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