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最終在一處陡峭的山坡下停住，再往前，就是隻能供人行走的狹窄土路了。
“吳明，我就送你們到這兒了。”吳二哥探出頭，看著眼前幾乎被荒草淹沒的小徑，臉上帶著濃濃的擔憂。
“西山坳這地方邪性，你們千萬要小心，辦完事趕緊出來，別過夜。”
“知道了二哥，路上慢點。”
我應了一聲，看著吳二哥調轉車頭，慢慢消失在蜿蜒的山路上。
我和白龍下了車，一股山野的潮氣夾雜著草木腐敗的味道撲面而來。
天色愈發陰沉，黑壓壓的烏雲彷彿就壓在頭頂的山尖上，沉甸甸的，讓人喘不過氣。
我抬頭望向山坳深處，那裡隱約能看到幾處破敗的屋頂輪廓，而在那片輪廓之上，肉眼難以察覺，但在我的感知中，卻籠罩著一層若有若無的淡黑色霧氣。
那霧氣不祥，帶著死寂和陰冷，絕非善地該有的景象。
“明哥，這地方......感覺瘮得慌啊。”白龍搓了搓胳膊，縮著脖子四下打量。
周圍除了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再沒有別的動靜，安靜得有些過分。
“走吧，先進去看看。”我定了定神，率先踏上那條几乎被野草覆蓋的小路。
小路坑窪不平，加上碎石遍佈，不知道是不是常年無人行走的原因，道路兩旁的樹木枝杈橫生，遮天蔽日，使得本就昏暗的天光更加晦暗不明。
走了約莫一刻鐘，前方才終於出現一個破敗的村口牌坊，木頭已經腐朽大半，上面依稀還能辨認出西山坳三個字。
村子裡死氣沉沉的，大部分的土坯房都已經坍塌，殘垣斷壁間長滿了荒草藤蔓，只有零星幾戶人家似乎還有人居住，但也都是門窗緊閉。
就在這時，前方不遠處，一束搖搖晃晃的手電光柱刺破了昏暗，朝著我們這邊照了過來。
光柱後面，隱約能看到一個人影。
“誰？”一個帶著驚惶和沙啞的女聲響起。
手電光很快鎖定了我和白龍，對方像是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腳步踉蹌地快步跑了過來。
藉著手電光，我看到來人是一個約莫四五十歲的女人，頭髮凌亂，臉上滿是淚痕和驚恐，身上的粗布衣服也沾滿了泥土，不是店鋪老闆的老婆又會是誰。
“是你們？吳明？”顯然她也認出了我，聲音都帶著哭腔。
“快，快跟我來！當家的他們都在等你。”語罷，她轉身就拉著我們往村子深處走去。
“嬸子，你慢點說，到底怎麼回事？鐵頭叔呢？”
我一邊跟著她快步走，一邊問道。
“我爹，我爹他詐屍了！”女人帶著哭腔。
“這事說來話長，還是到家裡再說吧。”
說話間，我們已經來到村子中央一處相對完好的院落外。
院門敞開著，裡面傳來一陣亂哄哄的嘈雜人聲，夾雜著恐懼的啜泣和男人粗聲大氣的商量聲。
女人推開堂屋的木門，一股混雜著汗味，菸草味的氣息撲面而來。
屋裡擠著不少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看穿著打扮都是山裡的村民。
他們圍著堂屋中間一張老舊的八仙桌，一個個面色慘白，眼神惶恐，七嘴八舌地議論著什麼，顯得焦躁不安。
看到我們進來，屋裡的聲音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了過來，帶著審視和一絲微弱的希望。一個叼著旱菸袋，面色黝黑的老漢站起身，打量了我和白龍幾眼，沉聲問道：“鐵頭家的，這兩位是？”
“叔，這是吳明，鎮上棺材鋪吳老爺子的孫子，懂行！這是他朋友。”
女人連忙介紹。
聽到我是棺材鋪吳老倌的孫子，屋裡人的眼神明顯放鬆了些，那老漢也點了點頭，將菸袋鍋在桌腿上磕了磕。
“唉，你們來得正好。”
老漢嘆了口氣，指了指桌邊一個臉色煞白的店鋪老闆。
“鐵頭他爹，遷墳的時候，屍變了。力氣大得很，爪子跟鐵鉤子似的，見人就撲。”
“我們用火把，還有幾把土銃，朝著它放了幾槍，好不容易才把它暫時打跑了，不知道躲到山裡哪個角落去了。”
老漢話音剛落，一旁的一個缺牙村民也趕忙道：“這西山坳就剩我們這幾戶人家了，要是那老東西再回來，我們可怎麼辦啊。”
屋子裡又陷入一片壓抑的沉默，只有女人低低的啜泣聲和村民們粗重的喘-息聲。
我和白龍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凝重。
“還是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吧，鐵頭叔，你們怎麼會無緣無故回來遷墳？”
店鋪老闆嘆了口氣。
“這不前些日子鋪子裡總是出怪事兒麼，一開始是幾隻野貓齊齊撞死在院子裡。”
“後來，你嬸子又夢到我爹站在鋪子裡，就這麼揹著我們的房間一言不發，接連幾晚都是這樣。”
店鋪老闆說完，給自己點了一根菸。
“我就覺著不對勁，本來想去找你，可你們不在。沒辦法，我就說回來老家看看是不是祖墳出了問題。”
“結果這不看不知道，我發現我爹的墳土變得異常鬆軟，踩上去還會嘎吱嘎吱地想，不等我叫人拋開墳包檢視情況，那墓碑死後就開始瀰漫起陣陣黑氣。”
“我早些年也算是走南闖北，對這些東西也懂一些，我知道那是屍氣，就趕緊回鎮上，你們還沒回來，我就自己按照印象裡的符畫了一些。”
把菸頭扔到地上，店鋪老闆最後道：“後來的情況你們剛才應該也聽說了，當時棺材挖出來的時候，就散發出陣陣屍氣，我用黃符暫時鎮住，才把棺材拖了回來。”
“結果就是一到家，棺材蓋就自己開啟了。”
我皺著眉頭，將店鋪老闆的話又順了一遍，才道：“挖的過程中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店鋪老闆搖了搖頭。
“倒是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除了棺材上不斷冒出屍氣外，並沒有什麼。”
“我記得，墓穴還是當年我爺找的對吧。”
店鋪老闆點了點頭。
“不錯。”
這下輪到我不明所以了。
“那這不應該啊。”
爺爺的本事，不應該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思忖片刻，我道：“去墳地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