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那黑影雙翅一展,發出一陣沉悶的破風聲,便如鬼魅般融入更深的黑暗之中消失不見。
“什麼東西!”我低喝一聲。一步躥了出去。
青玉官印早已在掌心浮現,散發淡淡青光,然而就在我追出的當下,院外已空空如也,只有夜風吹過,捲起幾片枯葉。
我凝神感應,空氣中殘留一絲極淡的腥臭氣息,與陰氣妖氣都不同,帶著一種原始的蠻荒與血腥。
我低頭一看,卻見地上落著幾片巴掌大小的黑色羽毛,羽毛邊緣沾染著幾滴尚未凝固的暗褐色血跡,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
我撿起一片羽毛,入手冰涼,質地堅硬如鐵片,那黑血散發微弱腐臭,絕非善類。
陳大山和老婦人也跟了出來,嚇得渾身發抖,面無人色。
“剛......剛才那是什麼?是山神爺發怒了嗎?”老婦人聲音顫抖,幾乎站立不穩。
我沒有回答,心中疑竇叢生。這絕非正神所為。
正神降罪,自有天道法則,光明正大,豈會用這等藏頭露尾,恐嚇威脅的手段。
而且那黑影言語間,竟直指我為外人,並提及錢財,這與陳慶來白日裡的警告何其相似。
“裝神弄鬼。”
我將羽毛扔到地上,看了一眼陳慶來家所在的方向,準備天亮後再去一趟。
對於陳小海父母來說,這一夜註定無眠。
第二天一早,天剛矇矇亮,村裡就傳來了喧譁聲。
“大山哥,大山嫂子,不好了,小草......小草她......”來人喘著粗氣,臉上滿是驚恐。
“學校那邊來電話,說小草昨天晚上還好好的,今天一早起來,身上,身上就長滿了指甲蓋大小的青黑色片片,摸上去硬邦邦的。”
“像是鳥的羽毛!”
一個鄰居慌慌張張跑過來,說在縣上讀書的陳小海女兒出事了。
“什麼?”老婦人聞言眼前一黑,險些栽倒。
我心中一沉,那黑影的詛咒竟然這麼快就應驗了。
“醫院怎麼說?”我急忙問。
“老師帶她去縣上的衛生院看了,醫生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驗血、拍片子都查不出毛病,只說是面板角質化異常,讓趕緊送大醫院!”
我立刻讓陳大山找人去縣上接小草回來,同時心中愈發肯定,這所謂的神鷹詛咒,絕對和那黑影以及陳慶來脫不了干係。
然而,禍不單行。
就在我們焦急等待小草的時候,一直躺在裡屋床上、因年邁體弱鮮少出門的陳小海的爺爺,突然發出痛苦申吟。
我們衝進屋一看,老人蜷縮在床上。額頭青筋暴起,冷汗涔涔,死死盯著自己的雙腳。
“腳,我的腳......”老人聲音嘶啞,帶著哭腔。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只見老人乾瘦枯槁的雙腳此刻發生著肉眼可見的可怕變化。
他的腳趾骨節寸寸凸出,面板被嘶裂,青黑色的角質層不斷增生、硬化,竟漸漸扭曲成了鷹爪的雛形。
幾根鋒利彎曲的趾甲已經從血肉模糊的腳掌中探了出來,閃著令人心悸的寒光。
我連忙上前,催動官印之力。想要探查老人-體內情況。
然而,官印青光掃過。並沒有感受到任何陰煞之氣、妖邪之氣,甚至連尋常病氣都微弱得很。
這種變化更像是一種生理上的強制異變,而非單純的法術詛咒。
這鷹嘴崖,果然透著邪門。
我心中清楚,正統的山神土地絕不會用這種陰毒狠戾手段折磨凡人。這所謂的神鷹,恐怕是個冒名頂替的邪物,或者乾脆就是陳慶來之流編造出來蠱惑人心、斂財害人的幌子。
當務之急是找到陳慶來問個清楚。
安頓好陳家二老,我叮囑了幾句後,立刻動身前往村東頭陳慶來的住處。
清晨的鷹嘴崖籠罩在一片壓抑沉默之中,昨夜的黑影事件和今早的詛咒顯現,已然在村中傳開。
路過的村民看到我如同見了瘟神一般,紛紛避讓,眼神中更是充斥著畏懼和排斥。
彷彿我就是那個帶來災禍的外人,我心中冷笑,這幫愚昧的村民,被人賣了還幫著人數錢。
很快,我又一次站在一眾土坯房中顯得格外氣派的青磚大瓦房面前,只是這次院門緊閉,不似昨日那般輕易就能叫開。
我上前叩響門環,果然無人應答。
我加大了力氣,門環被拍得“砰砰”作響。
“誰啊?催命呢。”屋裡傳來一個女人不耐煩的聲音。
院門“吱呀”拉開一條縫,一個穿著花布衫,睡眼惺忪的胖女人探出頭來,一看見是我,她臉上立刻掛上了警惕和厭惡。
“陳村長呢?”我直截了當。
“不在!”胖女人沒好氣地回了我一聲,順勢就要關門。
我伸手抵住房門,力道不大,卻也讓她無法輕易合攏。
“他去哪了?”
“我哪知道,一大早就出去了,說是有要緊事。”胖女人翻了個白眼。“你找他幹啥?我們家不歡迎你!”
“他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你趕緊走,別在我們家門口杵著,晦氣!”
見從這女人嘴裡問不出什麼,我這才鬆手,她“砰”地一聲趕緊甩上了房門。
我站在陳慶來家門口眉頭緊鎖,這鷹嘴崖處處透著古怪,村民們對那山神爺的畏懼深-入骨髓,想要從他們口中套出實話,難如登天。
我轉身離開陳家,開始在村中觀察。
鷹嘴崖村子不大,房屋稀疏,很快我就注意到,村子西側的山勢最是險峻,林木也最茂密,隱隱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
真有什麼山神盤踞,那裡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我正準備往西山方向探查,眼角餘光卻瞥見一個瘦小的身影,在不遠處的一個破敗茅草屋簷下探頭探腦望著我。
見我看過去,慌忙又縮了回去。
我心中一動,緩步走了過去。
那是個約莫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衫襤褸,面黃肌瘦。一雙眼睛倒是異常明亮,帶著幾分怯懦和好奇。
“小兄弟,”我放緩語氣。“你知道陳慶來村長一般會去哪裡嗎?”
少年警惕地看了我一眼,不說話,只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