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藏在窗外，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頭頂。
屋內的對話還沒結束，道士老神在在地道：“待這邊事情一過，你張家又能憑空多出十幾年的氣運，又能得一寶地。”
“若是運轉得當，別說這輩子了，就是你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你子子孫孫也吃穿不愁了。”
張百萬臉已經笑出了花。
我神色凝重，當真是個好歹毒的法子，當真是個好歹毒的惡道士。
招婿是假，找替死鬼是真。
西山坳的養屍地，也是他的手筆。
這張家人為了斂財，竟然夥同這妖道，做這等傷天害理，草菅人命的勾當。
短短几句話，就把一切都串聯了起來。
“道長說的是，說的是。”
張百萬還在那兒點頭哈腰，臉上恐懼和貪婪交織。
“道長，那今天招進來的後生，什麼時候用？”
道士回過頭，看了張百萬一眼，眼神幽深。
“不急，如今他已與你女兒拜堂成親，入了你張家門，沾染了你張家因果。”
“待時機成熟，我自然會通知你，這幾日先好生招待，莫要露出破綻。”
“是，是，我曉得了，我曉得了。”
張百萬連聲應著，又搓了搓手。
“那道長，我就不打擾您做法了，我先回去了。”
說完，他像是怕道士反悔似的，躬著身子，小心翼翼地退出院子，腳步匆匆地消失在夜色裡。
院子裡再次恢復了寂靜，只剩下那道士和紅衣陶俑在燭光下相對。
我屏住呼吸，緩緩將視線從窗縫移開，心臟還在怦怦直跳。
這趟鄰鎮之行，還真是收穫頗豐啊。
藉助壺天縮小的身體，我如同壁虎般貼著牆根，悄無聲息地溜出了這片森嚴的大宅。
夜風帶著涼意，吹散了些許積蓄在心頭的沉悶。
我找到還在牆外焦急踱步的白龍，示意他趕緊離開。
白龍一見我出來，臉上緊繃的神色終於略微放鬆。
“明哥，怎麼樣？”他壓低聲音，眼神裡全是詢問。
“回去再說，此地不宜久留。”
我沒有多解釋，拉著他迅速離開了張家大宅的範圍。
回到鎮上，天邊已經開始泛起一絲朦朧的灰白。
我不敢耽擱，眼下西山坳那邊情況不明，必須儘快趕回去。
“白龍，你去米鋪再稱十斤糯米，順便搞點兒硃砂。”
既然是對付殭屍，糯米和符籙依舊是最有效的手段。
白龍應了一聲，兩人分頭行動，很快便將所需之物備齊。
沒有片刻停留，我再次運轉神行，這次帶上了白龍。腳下生風，四周景物飛速倒退，耳邊只剩下呼嘯的風聲。幾十公里的崎嶇山路，在神行術下不過半個鐘頭的功夫便已跨越。
只是這神通雖快，對體力的消耗也是極大。
抵達西山坳附近的山頭時，我只覺得渾身氣力像是被抽空了大半，雙腿發軟，額頭全是虛汗。
“先歇歇。”
我喘著粗氣，找了塊大石坐下，白龍目中有奇異之色，他先是小心檢視了一下週圍，這才道：“明哥你這本事可不得了啊，比最快的車都還快一個多鐘頭。”
我沒有答覆他，全身心投入恢復之中。
山頂晨霧瀰漫，帶著刺骨的溼冷。
從山頂俯瞰下去，整個西山坳村子都被籠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霧氣之中，寂靜得有些詭異。
想到那歹毒的道士此刻應該還在鄰鎮張家安穩待著，我心中稍定。
這一調息，就到了日落西山。
恢復了些許氣力，站起身朝著一旁打盹的白龍道：“走，下去看看。”
順著山路一路往下，越靠近村子，空氣中那股熟悉的屍臭味似乎又濃重了幾分。
臨近村子時天已經黑了，還未進村，我就聽見一陣雜亂的呼喊聲和“砰”的一聲沉悶巨響。
是土銃！
我心頭一緊，和白龍對視一眼，立刻加快腳步衝了過去。
只見村子正中央的位置空地上，十幾個村民正亂糟糟地圍著什麼，臉上寫滿了驚恐和慌亂。
有人拿著鋤頭釘耙，有人舉著扁擔，還有個村民手裡端著一杆老舊的土銃，槍口還冒著青煙，顯然剛才那一槍就是他放的。
而被他們圍在中間的，赫然是兩具搖搖晃晃，行動僵硬的身影。
我皺眉，這裡怎麼還有新生的殭屍，難不成是村民被咬了？
靠近些，我又打消了剛才的念頭，只見那兩具屍體上穿著的衣服精緻，雖然破了不少，還是能夠看出來自外地。
他們臉色青黑，眼珠外凸，嘴巴不自然地張著，露出森白的牙齒，喉嚨裡則發出“嗬嗬”的低吼。
動作雖然僵硬，但兩人每一步似乎都帶著一股蠻力，伸著烏黑僵直的手臂朝著周圍的村民胡亂抓撓。
“大家小心點兒別被抓了。”
店鋪老闆大聲提醒，也是在這個時候，村民們發現了趕回來的我和白龍。
“鐵頭叔，吳家小哥他們回來了。”
話音落下，一群人像是看到了救星，紛紛為我和白龍讓開了一條道。
“大家讓開。”
我大喝一聲，不及細想，右手掌心光芒一閃，官印已經化作一柄丈餘長的巨錘。
那兩具殭屍似乎被活人氣息吸引，立刻調轉方向，朝著我和白龍蹣跚撲來。
“白龍，符！”我低喝一聲，腳下發力，巨錘帶著破風聲狠狠砸向左邊那具殭屍的腦袋。
“嘭”地一聲悶響，巨錘像是砸在了木頭上。
那殭屍被砸得一個趔趄，腦袋歪向一邊，但動作只是微微一滯，竟又伸直了脖子繼續撲來。
我甩了甩被震得有些發麻的手臂，這殭屍比我預想中的還硬不少。
與此同時，白龍也將一張鎮屍符朝著右邊那具殭屍的額頭拍去。
“嗤啦。”黃符接觸到殭屍面板，立刻冒起一股黑煙。
那殭屍的動作只是一僵，就又朝白龍撲了過去。
“白龍你拿的什麼符？”
我再度暴喝，巨錘橫掃間，狠狠砸在兩具殭屍的膝蓋關節處。
就聽“咔嚓”兩聲輕響，兩具殭屍的小腿瞬間斷裂，再也支撐不住身體，“噗通”一聲栽倒在地，四肢還在徒勞地抽搐抓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