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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第八十二章

又是夜半時分,又是蘭家祖墳。

二次前來的李疏這次可是做了十足的準備,他身上套了兩層棉衣,關節處用刀從裡面割出口子來方便活動,還在脖子、前後心等幾處要害部位夾了牛皮。

這身衣裳,是午飯後蘭桂和朱璃琢磨著給他弄的。李疏當時看著蘭桂又出主意,又出去找牛皮的,心裡覺著十分對不起蘭桂。他暗下決心,此次事兒了了之後,明年定要再回梅城縣,到時候給蘭桂多帶點兒京中姑娘喜歡的東西,好哄蘭桂開心。

“好像不對。”李疏在墳地幾處地方扔下加了蒙汗藥的牛肉,他突然覺著自己的打算,有那麼點兒小問題。

蘭桂她就不喜歡姑娘用的東西!還是買些刀劍,或者新鮮的話本小說也行。

今天夜裡,比昨天要冷。

李疏哆哆嗦嗦的在蘭老爺墳包後面埋伏,想等野狗們吃了肉,再過去一一解決。

可不知道為什麼,一條狗都沒來。

李疏抬頭看了看天,今晚是雲遮月。現在四周黑漆漆的,除了他自己喘氣的聲音外,周圍一片死寂,靜的讓人膽寒。

狗還沒來,李疏不敢挖洞,生怕如昨天一樣再被堵到洞裡。要知道昨天那些狗是等他出來後才開始攻擊的,若是今天狗改了主意,直接把洞口封死,等他憋死了再吃,那他可連一點兒自救的可能都沒有了。

苦等無趣,乾站著又冷。李疏為了打發時間,就在西邊這片墳地裡來回溜達,用火摺子照著墓碑,看上面的姓名、生卒年份、和背後的墓誌銘文打發時間。

“四十三。”

“三十九。”

“四十八?”

這?

李疏越看越覺著不對,蘭家的男人,怎麼一個活過五十的都沒有?!

其實有個別的人家,也會有這種男丁壽數不長的事兒,但那都是因為家裡祖祖輩輩遺傳下來的毛病。而蘭家世代招贅,埋在此處的男人們互相之間並沒有血緣關係,怎麼都死得這麼早呢?

“莫非蘭家的女人都是妖精變得?專吸男人精氣?”李疏自言自語著,隨後他又搖搖頭,根據以往看的話本和聽說書先生說的來看,那妖精變女人,都是嫵媚妖嬈,斷不會出蘭桂這種。

百思不得其解,狗又一直沒來。

李疏狠了狠心,揣好放在懷裡的匕首,拎著鐵鍁按照昨天留好的記號,重新挖墳。

因為昨天過於慌亂,所以土填埋的不實。沒多一會兒,李疏就先把三條死狗拖了出來。他怕野狗們聞著死狗的味兒不吃牛肉,所以又不惜花力氣就地挖了個土坑,把死狗埋了進去。

“伯父。”李疏邊往墳洞子裡爬,邊絮絮叨叨的念著,“昨日多有打攪,我今日給您送了三條狗給您看門,希望您不要怪罪。”

蘭老爺當然是不會迎合他的話,李疏也知道自己這話說的不講理。但此時不說點兒什麼他心裡哆嗦,因此上想到哪兒就說到哪兒,反正死人也沒法起來反駁。

不知道是不是昨日裡把腥臭的死狗扔進來,有了對比的緣故,李疏覺著今天蘭老爺棺材裡的香味兒,比昨日更勝。

他咬著火摺子爬過去,在摸到蘭老爺腳的時候,狠狠的打了個冷顫。

蘭老爺的腳豎立向上,而且腳尖繃直,怎麼看,怎麼像傳說中那種走路靠蹦的吃人殭屍。

李疏連續嚥了幾口口水,昨晚他準備往棺材裡爬的時候,先是看了蘭老爺的臉,被那幅表情嚇了一跳,接著聽見狗的聲音,他沒注意到這個腳是這樣兒的。

“伯父,得罪了。”

此時已經是逼上梁山了,李疏鼓足勇氣往裡爬。他伏地身體,從蘭老爺腳下,一點點兒鑽進棺材,然後雙腿雙手分開,整個人四肢著地,趴到了蘭老爺身上。

蘭老爺帶著微笑,“安靜”的在棺材裡躺著,他身邊的隨葬品不能算少,但李疏也不是盜墓賊,所以對那些金玉之物都不感興趣,一心翻找不負。

他把隨葬的東西翻了個遍,別說不負了,連普通香的影子都沒有。

可現在不負的味兒又極濃,配合著屍臭,讓他胸腹裡的腸胃來回翻轉。幾次張口要嘔,都是趕忙看著蘭老爺的臉,硬生生的嚇了回去。

“難不成,在身上?”李疏鼓足勇氣,伸出手去摸蘭老爺。

一般人帶佩香,無非兩個地方,一是脖子,二是腰。而且男子多半佩在腰間,所以李疏先用手在蘭老爺腰間摸了摸,發現沒東西后,又顫顫巍巍的把手伸向脖子。

兩處,都沒摸到。

李疏眉頭緊鎖,他不顧身下人已死了幾天,也忘記了害怕。伏下身子,李疏用鼻子來回嗅聞,想找出不負香到底放在了什麼位置。

可很快他就發現,蘭老爺渾身上下,都是不負香的味兒。

“所以這不負,是蘭家用來給死人薰衣裳的?”眼下想不到別的可能,李疏越琢磨越覺著自己這個想法是對的。

他解開蘭老爺外衣,發現果然,越是貼身的衣裳,不負的味兒越重。

既然如此,那沒別的法子,也只能對不住死人到底了。

李疏直接用匕首從蘭老爺身上割下了兩塊兒布料。因為想到蘭桂心裡有愧,所以他只割了蘭老爺左邊袖子兩塊兒不顯眼的地方。也因為如此,他沒解開蘭老爺全部的衣裳,也就沒發現蘭老爺身上有幾處的皮肉被針線粗粗縫合,而那皮肉裡裹著的不是白骨,是木頭。

“回夫人的話。”

清早,蘭家祖墳的守墳人就跑到府裡來稟事。

“今早起來小的發現,西邊那片兒來了幾隻野狗,但不知為何那狗都守在墳地裡昏睡,趕都趕不起來。”

守墳人滿頭是汗,以往這些野狗是不會來西邊墳地的,東邊兒因為許多年未曾有人下葬,所以也沒來過挖墳吃屍體的野狗。要不是蘭老爺馬上要燒三,他還不會特意早起跑去西邊兒看。誰知就看見幾條野狗躺在墳頭上睡覺,睡得還挺香!

蘭夫人開始沒當回事兒,她打發了十幾個有力量的下人,讓他們拿上長竹竿,隨守墳的去墳地趕狗。

可等人走了,蘭夫人又開始覺著不對。野狗不會扒西邊的墳,狗鼻子極靈,聞著不負的味兒躲都來不及,根本不會找上去。

除非,除非那地方,昨夜去了活人。

壓下這件事沒告訴老夫人,蘭夫人帶著蘭麝李作塵蘭桂蘭蜜一路坐車到了蘭老爺墳前。

她趁著蘭麝她們跪倒燒紙的功夫,打著檢視是否有地方需要修繕的理由,在西邊兒墳地饒了一圈。留神仔細觀察。

野狗已經被趕走了,聽守墳人說,那些狗走路腿腳發軟走路搖晃,也不攻擊人。

蘭夫人心裡懷疑這些狗中了不負,但她發現蘭老爺的墳完好無損,而其餘的墳埋葬時間已久,縱然不負尚未消減,埋在那麼深的地方,也不會滲出來。

“娘,娘你快來。”蘭桂高聲召喚。

蘭夫人把這事兒存在心裡,轉身奔著蘭桂走過去。

“怎麼了?是燒了誰麼?”今日要燒的祭品不少,蘭蜜小又愛湊熱鬧。蘭夫人聽著蘭桂的聲音又急又慌,便加快了步子,唯恐出了什麼事兒。

“姐,姐。”蘭桂這會兒聲音更急了,還在一聲聲叫著蘭麝。

蘭夫人只覺著腳下發軟,險些跌在地上。

金枝趕忙扶住她,讓她先站穩緩緩,然後自己腳步匆匆的往蘭麝那邊兒跑。

蘭夫人哪兒穩得住?她不過喘了口氣,便快步追了過去。

蘭麝癱軟著身體,面色蒼白的倒在李作塵懷中。蘭桂伸手就把她姐摟了過來,剛才姐暈倒的時候,姐夫沒接住,這會兒她心裡生氣,同時也隱隱的,有些信不過李作塵。

“我沒事兒,就是突然有點兒頭昏。”蘭麝語帶抱歉,她剛才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只覺著頭暈,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就是在桂兒懷裡。

“操勞傷心過度,才會如此。”蘭夫人先溫柔的摸了摸蘭麝的臉,然後轉身冷冷的看著蘭老爺的墓碑。

“金枝,讓車準備好,咱們回去。”

“可,還沒燒完呢。”金枝有些糾結,好歹是燒三的大日子,祭品還有一半兒沒燒完,總不能仍在這兒不管吧。

“把守墳的叫來,讓他慢慢燒。”蘭夫人徹底冷下臉,讓蘭桂扶好蘭麝,準備直接坐車回去。

這人活著時候對女兒不好,死了還給女兒找麻煩!燒什麼祭品都是給外人看的,若是按著蘭夫人此時的想法,她恨不能挖出何珩來,挫骨揚灰,方解心頭之恨。

蘭桂扶著蘭麝上車,她沒換車,而是直接坐到了蘭麝身邊。這讓李作塵很尷尬,他剛才確實是走神了,這會兒蘭桂拿眼睛瞪他,他衝蘭桂笑笑,打算說些閒事來緩解一下氣氛。

“桂兒整日出門,想必外面有不少好友吧?不然寒冬裡,出門也沒什麼趣。”

“有啊。”蘭桂點了點頭,朱璃和李疏,就是自己的好友。

李疏在房間裡收拾東西,阿玫幾次想幫忙都被他拒絕了,現在正吸著鼻子,坐在門檻上扁著嘴看他。

“我給鴇母留了銀子,她日後不會為難你的。”李疏心裡不忍,轉身走過來,揉了揉阿玫的頭髮。

“朱璃姑娘已經跟我說,讓我日後就跟著她。”阿玫眼圈兒泛紅,顯然十分捨不得李疏。

“這樣我就放心了。”李疏點了點頭。

“那,你不等蘭桂姐姐來了在走麼?”阿玫擦著眼淚問道。

“額,這個,我要是等那會兒了再走,今晚就沒地方住店了。”李疏順口忽悠,今日蘭桂給她爹燒三,他就是想趁這個時間趕緊走,免得看見蘭桂他心裡不舒服。

“公子,你以後還回來麼?”阿玫和朱璃送李疏到了胭脂苑門口。

朱璃還好,阿玫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拉著李疏的袖子不肯鬆手。

“回。”李疏點頭答應她,雖然不知道自己下次來具體是什麼時候,但李疏覺著自己肯定得回來,他得向蘭桂賠罪。

“朱璃姐姐,李公子為什麼突然要走啊?”

“誰知道?昨晚他打了野狗回來,早起就說接到了家裡的信,催他回去。哎,阿玫,早起咱胭脂苑來人了?”

阿玫搖了搖頭,她今早起來的有些晚,並沒看見來送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