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給觀音廟的供養?”蘭桂皺起眉,這事兒,跟姐夫他親孃能有什麼關係?
拿著銀子回來的李疏正好聽見這句,他拉過椅子來坐到蘭桂身邊,十分好奇的問道,“供養怎麼了?誰家給觀音廟供養讓你倆費精神琢磨?”
“李家。”朱璃用帕子掩住嘴,“李二公子讓我灌多了,說他娘前幾個月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加了給觀音廟的供養。他呢,不信佛,又心疼銀子,因此跟我說他娘精明瞭一輩子,老了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怕有報應,所以大筆的花銀子求菩薩保佑。”
李疏皺了皺眉,“這李傢什麼教養?當兒子的,就這麼損自己親孃?”
“你再說李家的時候,加個地名兒。”朱璃挑著眉毛看李疏,“昨兒跟我吵的時候,不是還說你們李家世代詩禮傳家麼?這會兒就帶著李字兒罵了?”
李疏有些尷尬,他再次起身給朱璃拱手作揖,朱璃笑著起身躲開,沒受他這個禮。
“樹高千尺總有枯枝。”蘭桂好心的開解李疏,“全天下一個姓的人多了,每年殺頭那些犯人能說就沒有姓李的?”
她這話說的還不如不說,李疏翻了個白眼兒重新坐回來,並不想跟她一般見識。
朱璃倒是覺著蘭桂這話有理,她點了點頭,又拍了下蘭桂的肩膀,繼續說正事兒。
“李二公子說,他家一直供養著觀音廟,但自從你姐夫和你姐成婚後,他娘就加了觀音廟的供養。”
“這就不對了。”蘭桂眉頭擰的更緊了些,“若說給她兩個親兒子祈福,我是信的。我姐和我姐夫成婚老妖婆突然加了供養,必然有鬼。”
“我就是這個意思。”朱璃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仔仔細細的把打聽來的訊息說給蘭桂和李疏聽,“李家大少奶奶最近才傳出來身懷有孕,若是為她未來的孫兒祈福,應該是從大少奶奶懷孕開始。若是求子呢?也只會去做佛事,而不是加供養加到如今。”
“莫非,人在觀音廟?出家了?”李疏自己說完又搖了搖頭,出家前理應了斷塵緣,會給親人一個交代,而不是無聲無息的失蹤,讓親兒子著急。
“現在沒證據。”蘭桂站起身來,在屋子裡來回踱步,“不如明日我去觀音廟探探,那麼大個活人,若是在,總不會一點兒痕跡都沒有。”
“你老實坐著,我去才對。”朱璃又敲了敲桌面,“你是蘭家人,廟裡要是真拘禁了你姐夫的親孃,怎麼會讓你看見?”
“這樣吧。”李疏半是為了義氣,半是因為愧疚的開口,“我陪著朱璃去,到時候讓她拖住那些尼姑,我去探查一番。”
在一旁站著半晌沒說話的阿玫看看李疏,又看了看朱璃。
“西山觀音廟?”
“昨日那裡著火了,聽說,燒死了人。”
李疏朱璃蘭桂三人面面相覷,朱璃攬過阿玫來,讓她說清楚到底聽到了什麼訊息。
“就是年初一,大家都去搶燒頭注香。廚房不知道為什麼著了火,當時廚房是在做齋飯的。火大的很,沒法救,聽說裡面還有人沒跑出來。”阿玫也是今早去買糖瓜吃的時候,聽街上人說的,因此學的東一句西一句,但李疏他們都聽明白了。
“該不會……”朱璃咬著舌尖看蘭桂,這自古以來,放火前面連著的倆字,可就是殺人。
蘭桂面色凝重,這些訊息連起來,怎麼琢磨都不是好事。
李疏揉了揉鼻尖,他倒是覺著還有別的可能。
“你們想啊,若是自願出家,那不會沒訊息。若是被拘禁,怎麼會讓她做飯呢?所以死的也可能不是她,先別多想,等明日,咱們探探再說。”
這邊兒蘭桂朱璃李疏湊在一處琢磨明日去打探李作塵他孃的訊息,那邊兒身為人子的李作塵正舒舒服服的靠在羅漢榻上,看詩集消遣。
蘭麝因為有孕,老夫人和蘭夫人不許她制香,又不許她去鋪子。百無聊賴的她找來了家裡的繡娘,這會兒正拿了幾匹料子在選。
“小孩子面板嬌嫩,不用穿得多華貴,料子柔軟最要緊。繡工也要少,金銀線更是不能用的。”繡娘抱著一批棉布讓蘭麝摸,蘭麝常年制香,手比尋常女子粗糙,她摸著還好,但總怕孩子用著不舒服。
“三郎。”蘭麝揚聲招呼李作塵,“你來看看,這料子如何?”
李作塵放下詩集走過來,還沒等伸手,就皺起了眉問道,“這是,細棉布?”
“是。”繡娘點頭微笑,“是新布,還未曾下過水。只等小姐、姑爺選好了,便要先裁剪,而後用滾水多煮幾次再縫製,這樣才軟和。”
“換。”李作塵冷下臉。蘭家這些女人平日裡穿的都是綾羅綢緞,織金錦繡。怎麼絲綢都捨不得給孩子用麼?還是覺著他的兒子,不配用好東西?
繡娘不明就以,以為是顏色不好,就又換了匹過來給李作塵看。
“再換。”李作塵打量著桌上那幾匹布料,發現都是棉布,並沒有絲綢等貴重的料子。
他臉色越來越難看,蘭麝咬著下唇,不知道他因為什麼生氣,繡娘不敢說話,倒是瑞珠看出端倪來,笑著給蘭麝端了盞茶,把場面圓了過去。
“這些都是做貼身裡衣的吧?我聽人說,小孩子要用棉布,用絲綢容易身上癢癢,也不知道是不是?”
繡娘恍然大悟,她心裡不屑,但面上還是陪著笑臉。
“瑞珠姑娘說的是,奶娃子愛哭愛尿愛吐奶,又容易出汗。絲綢的雖然穿著舒服,但不如棉布吸水,因此都是等到百日後,或者進了伏天,才給孩子穿絲綢。”
蘭麝點了點頭,她覺著這話有道理。她也沒多琢磨李作塵因為什麼不高興,扯了扯李作塵的袖子,問他喜歡哪個顏色?
“三郎,我看鵝黃好,你覺著呢?”
“就依你吧。”李作塵微微有些尷尬,他先應了蘭麝的主意,然後自己挑了匹藍色的,“這個也留著。”
“我瞧著水紅的那個也好。”蘭麝現在犯了天下孃親都會犯的毛病,恨不得把所有好東西都給自家孩子用上。
“不要紅的。”李作塵眉頭又擰了起來,他篤定蘭麝肚子裡是個男孩兒,鵝黃已經是底線,怎麼會同意做水紅的?
繡娘張了張嘴,她是生養過的,知道小孩子剛生下來喜歡看新鮮顏色,但看李作塵的樣子,她把這話咽回到肚子裡。
蘭麝又細細問了孩子要穿的樣式,她雖然知道自己女紅不好,但依然想親手給孩子做衣裳。李作塵回到踏上繼續看詩集,他腦子裡轉著鋪子裡的一筆賬,從蘭麝懷孕後,蘭夫人一顆心都放在了女兒身上,別說找李作塵對那贈東西的賬,就是問,都沒問一句。
趁著這個機會,李作塵在年前一單生意裡做了手腳,那是他管事兒以來,最大膽的一次。他私下聯絡了來採買香品的客商,把原本該送人的東西賤價發賣,客商自認為得了便宜,喜滋滋的走了,這邊兒賬他照樣寫上贈送,裡外裡幾十兩銀子進了自己口袋,神不知,鬼不覺。
李作塵覺著自己做的漂亮,他沒有挑選熟客,而是選了個新客商。這樣,對方因為不知道蘭家以往送香的規矩,又自覺佔了便宜,也自然不會再日後跟蘭夫人說出什麼來。
外屋門簾輕響,玉娘袖著個兔皮手籠走進來,笑吟吟的給李作塵和蘭麝見禮。
“剛我不放心,去看了看姑爺預備下的東西,果然樣樣周到。”玉娘被瑞珠拉著坐下喝茶,她只略微嚐了口,就放下茶盞,衝李作塵笑著點了點頭。
蘭麝抿著嘴笑,李作塵也笑了笑,說了聲應該的。
“是祖母有吩咐麼?”蘭麝給玉娘抓了把果子,又讓瑞珠去拿手爐。
平日裡玉娘不會來串門,只要來,必然是老夫人那裡有了吩咐。
“吩咐沒有,人我倒是帶過來兩個。”玉娘說完,仰頭衝著外面叫了一句,“進來吧,先見見小姐和姑爺。”
從外面走進兩個年輕的媳婦兒,一個高大壯實,面板白淨,相貌普通。另一個身材細瘦,長了一雙上挑的丹鳳眼,面板不算白,但面容秀麗,眼神看著也機靈。兩個人進門先給蘭麝和李作塵見禮後,就低頭垂手站到那兒不動。蘭麝不明就以,李作塵眼睛在兩人胸脯前面溜了一圈,便明白這是找來的奶孃,要自己和蘭麝挑選。
“這兩個都是家生子,在府裡少說也幹了兩三輩子,是信得過的。”玉娘指著身材高壯那個說這人夫家姓張,另一個姓夫家姓許,都是孩兒不滿兩歲,奶水好,身子康健,針線上也都不錯。
“小姐和姑爺是先都留下慢慢選,還是今日就挑好了留下一個,另一個我帶回去?”玉娘笑著問道。
蘭麝沒主意,李作塵覺著這事兒不該是他男人管的,因此也不說話。瑞珠看看這個又瞧瞧那個覺著都好,因此扯了扯蘭麝的袖子,趴在蘭麝耳邊說最好都留下,仔細觀察下人品、性格,然後再決定。
“先都留下吧。”蘭麝拍了拍瑞珠的手腕,“讓瑞珠帶你們下去先安置。”
“小姐,姑爺。”瑞珠轉了轉眼珠,這可是日後伺候小小姐、小少爺的,她得留心觀察,可不能要品行不好的。
“我睡的那間屋子隔壁是空的,不如就讓她倆先去住那裡,也好有個照應。”
姓張的奶媽點頭沒說話,姓許的眨眨眼睛,掛著笑臉,衝著瑞珠叫了聲“大姑娘。”
“日後怕是要勞煩您,有什麼活兒只管吩咐。現在我們閒著也是閒著,不如先做幾件兒衣裳預備著,也省的到時候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