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珩站起來接過珮兒手中的東西,有些驚訝的問道:“海螺?誰送來的?”
珮兒想了想,說道:“像是個小姑娘。”
卿珩忙道:“她走了沒有?帶我出去找她!”
珮兒連忙拉住卿珩說道:“不行,少主,你們還沒行禮,還不能出去。”
卿珩跺腳道:“她還說什麼了麼?”
珮兒搖搖頭,說道:“沒有了。”
卿珩有些失望的盯著海螺,忽然間心煩意亂,她對珮兒說:“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珮兒應聲,轉身離去。
整個神界只有他知道,她曾經路過北海時想要拿卻沒帶走的那個海螺。
之後,再沒人來過,或許是一個人待在青廬太久,卿珩覺得有些迷糊,外面靜悄悄的,聲息全無,她以為宴席結束了,不由自主的走了出去。
眼前像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路,她走了許久之後,才發現這裡不是赤水行宮,也沒有賓客,她正迷茫時,遠處微風起伏,送來悠揚琴音,卿珩駐足細聽,琴音中萬般變化攝人心魄,彈琴的應當修為高深,她心知有異,但還是循著琴音走了過去。
不遠處春色盈野,杏花爛漫,是一片繁茂的杏花林,林前的高臺上,是三個年輕的女子,她們個個姿容絕美,儀態萬千:穿白衣的女子,美目流盼,手捧七絃琴,坐在高臺石凳上撫琴,指如削蔥,膚若凝脂,似可與這滿山粉英香萼爭豔。
琴聲如同帶著清香的花瓣,向四周散開,杏花微雨中,一個身穿紫衣的女子,在不遠處的花叢中跳舞,腰肢靈動,舞姿曼妙,猶如才綻放的花蕾,時而飛到一旁繁華盛開的杏樹枝頭,纖足輕點,衣袂飄然;另一個青衣女子,眉眼間帶著微微的笑意,舞姿輕靈,身輕如燕,如流連枝頭的蝴蝶,又如水中初綻的白蓮,皎潔如月,靈動如雪。
一曲既罷,三人依偎在一處,說些女兒間的閒話。
卿珩盯著她們一瞬,才發覺身著紫衣與青衣的女子有些眼熟,卿珩立刻跑到她們前面說道:“小神打擾了,幾位看著好生眼熟,敢問仙居何處?”
幾人對卿珩說的話充耳不聞,卿珩猛然心驚,幻境!
她正思量時,眼前的女子消失不見,而後,周圍變成了一片荒蕪的草地,還是之前看到的那三個女子,白衣女子與紫衣女子像是在爭論什麼,一旁的青衣女子緊蹙眉頭,站在中間,像是在勸和,許久之後,白衣女子負氣而去,其餘兩人神色悵然的望著她的背影。
眼見白衣女子離開,卿珩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那白衣女子駕雲到了一處府邸,在外面站了很久,卻沒有進去,她靜靜的望著外面,許久之後,擦乾頰上的淚,絕然離去。
卿珩不解,跟上去看她想做什麼,那女子卻來了凡界。凡界像是發生了什麼事,一副淒涼之景:抬眼處盡是焦土,凡人苟延殘喘,奄奄一息,似乎染上了什麼重病,白衣女子時不時彎下腰去探查他們的病情,許久之後,她回身對身後跟著的凡人男子說了幾句話,而後男子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女子在原地等了一會,那男子找了許多人來,將這些病弱的凡人盡數抬到了一處,女子立刻縱身飛上一旁的屋頂,從袖中拿出一柄精緻的斷笛,吹了起來。
白衣女子是想用樂聲救治這些凡人。這讓她想起來之前在神界流傳了很久的故事:神魔大戰後,凡界大興瘟疫,樂神白萼散盡修為,化解了人間瘟疫,凡界百姓自此後便為她修廟築祠,感恩戴德。
難道眼前的這個白衣女子,便是那個為了解救凡人,散盡自己畢生修為驅散瘟疫的樂神白萼?
不過多久,樂神臉色煞白,手中的那柄斷笛也滾落到地上,不遠處趕來的紫衣女子與青衣女子扶住了白萼搖搖欲墜的身子。
卿珩還想看看他們說什麼時,周圍又變成白皚皚的雪地,眼前也只有紫衣女子和青衣女子兩個人。
紫衣女子背對著青衣女子說道:“青娥,我不管你怎麼想,這件事情我已經決定了。”
卿珩瞪大眼睛瞧著兩人,青衣女子就是雪神青娥!那紫衣女子難道是她?卿珩腦中突然蹦出一個人的身影來,她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似乎有些害怕聽到她們接下來要說的話。
青娥痛心疾首道:“九鳳,你要知道,白萼的事情,只是個意外,你難道真的要為了這件事情,搞得天下大亂嗎?”
九鳳轉過身來,說道:“你難道忘了麼?我們可是一起長大的,你忘了我們小時候,她為了保護我們被魔界中人打成重傷嗎?如果沒有她,你我能活到這個時候嗎?”
青娥啞口無言。
九鳳繼續說道:“你可以將她的死當做一場意外,輕輕帶過,可我不行,我要為她報仇,沒人能阻止我,即便是你。”
青娥黯然道:“你要是真的去了,我就沒你這個妹妹。”
九鳳一滯,強忍眼淚道:“隨你。”而後,她轉身,乾脆的離開。
原來青娥與九鳳二人是這樣的關係,她們二人反目,應該是九鳳欲叛出神界,看來,當年她們幾人叛出神界的原因就是樂神。
眼前白雪漸漸消融,卿珩連忙跳起來,她站在雲端,望著雪地變成一片汪洋。
紫衣女子與一個身著赤黃色衣衫的男子相互依偎在岸邊,周圍不時有些海風,男子將自己的衣衫小心的披在了她身上。
卿珩正想瞧九鳳身邊的那個男子是誰,回神竟瞥見了那日去過的小木屋,她面如死灰,握緊拳頭費力的挪了過去:男子手中抱著個剛出生的嬰孩,深情的望著榻上沉睡的女子,而女子眉頭緊皺,似乎睡的不甚安穩,男子輕輕放下襁褓中的孩子,抬手使術法想幫女子緩解痛苦。
他似乎感受到了女子身體裡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排斥著他的術法,他停下來,又試了幾遍,結果還是一樣,男子望著女子周圍四溢的紫色氣息,突然往後退去,十分頹廢的跌坐在了身後的竹椅上,竹椅隨之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響。
男子聽聞聲響,如夢初醒,立馬站起來,使術法窺探嬰孩身上的氣息,之後,他臉色十分難看的望著襁褓裡安睡的嬰孩,隨即抱起孩子向外走去。
卿珩望到那個氣沖沖抱著孩子走出來的男子時,像是被定在了原地:眼前的男子,便是之前在洛水之濱碰到的老叟。
男子一出小木屋,便駕雲離開,卿珩這會心中已明白了大半,連忙跟了上去。
他卻是來了弱水,卿珩望著腳下,漸漸感到一絲絲寒意襲上心頭,她回身觀察男子的表情,卻只在他鐵青的面容中看到了一雙冰冷的眼眸。
他緩緩抬起雙手,那雙手中正抱著他才出生的孩子,他站在雲端,只要一鬆手,他手中的孩子便會落到弱水中,就此殞命,卿珩望著下面的激流急湍,不敢再看下去,她將頭轉過去,緊緊的閉上眼睛。
許久之後,她聽到一聲哀嘆,張開眼睛時,見襁褓仍在男子手中,卿珩才徹底鬆了口氣。
男子離開後,直接去了昆嵛山,卿珩見他進了一間屋子,連忙跟進去,卻見男子抱著襁褓跪在地上,而盡頭處的坐椅上,便是聖尊。
卿珩什麼都明白了,她不想再看下去,轉身跑了出去。
她昏昏沉沉的去了赤水,腳步虛浮,蹣跚的走進小木屋,望著那個她幾萬年都未曾見過的母親,那個好幾次救自己於危難之間的母親,悲慟的說不出話來。
往事卻不想再放過她,一一襲上心頭,她感覺天旋地轉,頭痛欲裂,腦袋像是隨時都能炸開,她蹲下身子,緊緊抱著自己的腦袋失聲痛哭。
她心心念唸的母親,竟然是冥界的冥尊,是她一心想殺掉的冥尊,她在這世間最恨的冥尊;而她一直活在周圍人的謊言與欺騙裡,整整三萬年!
如今真相揭開,她該如何自處?神冥兩界,她要選哪一個?
她不想再想下去了,也不能在這裡待下去了。她咬牙使術法在自己手上割了道深深的口子,血迅速從她身體裡流出來,滴到地上時,眼前的幻境應聲化成了碎片。
她竟然還在青廬中,她冷靜的站起身來,將自己身上的喜服脫掉,摘下頭上的步搖,扔到了地上,而後使了隱身的術法離開赤水。
頵羝山上的神仙大多都離開了,凌暉殿中的仙娥望著面色陰鬱的卿珩,使勁揉了揉眼睛:少主不是剛嫁過去嗎?這怎麼一眨眼的功夫又回來了?
卿珩走近映月殿時,眾人都似乎有些驚嚇,紛紛從椅上站起來,玄陰上前拉住卿珩問道:“你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
卿珩用力甩開玄陰的手,徑直走向聖尊,沉聲問道:“為什麼?”
聖尊一驚,隨即猜到了卿珩來此的目的,她側身對殿中其他人說道:“你們先都出去,我有些話要跟卿珩說。”
眾人聞言,連忙退了出去。
看到映月殿的門關上,聖尊才說道:“看來,你都知道了?”
卿珩沒有接話,聖尊繼續說道:“我以為你知道真相之後的第一件事情,是去冥界。”
卿珩依舊沉默。
聖尊又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卿珩開口道:“我進了玄虛幻境。”
聖尊呢喃道:“玄虛幻境?那是赤水的東西。”
她沉吟片刻後又道:“既然你都看到了,我便說與你聽。你是他們的女兒,你父王遇到你母親之時,以為你母親只是個普通的凡人,直到她生下了你,他才發現你母親的身份,而後,他將你抱給了我,還將你身體裡的冥族氣息去除乾淨,注入了新的神識,他怕你長不大,便將自己的一半靈力給了你。”
卿珩想起自己在弱水岸邊看到的一幕,有些激動:“就因為我孃的身份是冥界的冥尊,父王便要將我這個剛出生的女兒也抱到弱水溺死?他就那麼恨我孃親嗎?”
聖尊搖頭道:“你說錯了,你父王從來沒恨過你孃親,他只是怕。”
卿珩問道:“他是神界之主,他會怕什麼?”
聖尊嘆氣道:“他怕的不是你與你孃的身份,而是天譴。”
卿珩驚道:“天譴?”
聖尊道:“之前冥界叛出神界,大行兵戈之事,致使天下大亂,生靈塗炭,實是違逆天意,上天遲早要降下懲罰,若不是降在你父母身上,便會降在你身上。所以,你父王他寧願你的母親是一個只有幾十年壽命的凡人,也不想她是與天地共生的冥尊。”
卿珩整個人瑟瑟發抖,她跌坐在地上,眼淚簌簌的流落。
聖尊輕輕拉住她的手,說道:“天命難違,這些和你沒有關係,也不是你的錯。”而後,她神情複雜的望著卿珩,顫抖著說道:“你見過你父王了?”
卿珩抬眸問道:“祖母怎麼知道?”
聖尊說道:“天底下只有你父王可以治好你的情根。”
卿珩漸漸止住哭泣,伏在地上叩首道:“孫兒多謝這三萬年來祖母養育之恩,孫兒叩別祖母,孫兒此去,祖母勿念。”
“你去哪兒?”聖尊問道。
卿珩緩緩站起來,說道:“離開神界。”
聖尊忙道:“這個時候,你若是去了冥界,天下就此大亂。”
卿珩輕輕搖頭道:“祖母放心好了,我不會讓兩界再起爭端的。”
聖尊望著卿珩堅毅的眼神,轉過身去嘆氣道:“你若真的選擇了冥界,我也無話好說,只希望你能時時刻刻記住,不管你做什麼,你仍舊是我的孫女,是扶桑大帝的女兒。”
卿珩紅著眼眶說道:“孫兒謹記祖母教誨。”
冥界
大祭司今日心情格外的好,處理了半日政務,忙著侍弄殿中的幾棵三株樹。
門外的侍者匆匆跑進來時,瞥到大祭司臉上難見的笑容,有些驚訝。
大祭司抬頭道:“何事?”
“大祭司,門外有個叫莘卆的,說他有要緊的事情,要見大祭司。”侍者恭敬說道。
大祭司凝眉道:“莘卆?這個時候他來做什麼?請他進來。”
侍者連忙點頭,轉身出去。
大祭司斂了神色,放下手中的東西,走到案前坐下。
赤水神君一進來,大祭司站起來客氣道:“赤水神君大駕,有失遠迎啊。”
莘卆氣憤道:“大祭司客氣了,我們兩族之前有過盟約,我赤水一族傾力協助大祭司完成大業,卻沒想到,大祭司竟是這樣對我的!”
大祭司疑惑道:“神君這是何意啊?”
莘卆哼道:“你還敢來問我?你義子這些日子都去哪了?”
大祭司沉吟道:“他這些日子確實不在冥界。”
莘卆又道:“他自然不能在冥界,他被我鎖到赤水水宮了。”
大祭司問道:“不知犬子何處得罪了大祭司?”
赤水神君將袖中方鑑甩在地上,說道:“大祭司教的好兒子,他來我赤水行宮,名為奉送賀禮,暗地裡卻聯合金烏一族的那個女子,將我兒害死。”
大祭司道:“赤水神君這話我就不明白了。人人都知道,那金烏一族的女子可是你子媳,與世子有夫妻之名;況且那女子是神界中人,而我義子乃是冥界的護法,他們兩個水火不容,又怎麼可能聯手暗害您的世子呢?”
莘卆冷冷的望著大祭司說道:“大祭司若不相信,可看一看這冥澤鑑。”
大祭司瞧一眼地上的冥澤鑑,抬頭說道:“冥澤鑑上確實有血氣。”
莘卆又道:“那大祭司是承認了?”
大祭司不言,眼神淡淡的盯著莘卆。
莘卆又道:“我之所以來這通知大祭司,是念在往日你我二人的情分上,追風使是你的義子,你說,該如何處置他?”
大祭司冷靜的望著莘卆道:“我覺得這件事情,還是不要追究的好。”
莘卆氣憤道:“這怎麼可能,燁麟是我唯一的親子,如今他死在你義子手上,難道你不打算給我個說法?”
大祭司踱到案前坐下,說道:“神君,這件事情我原先是不知情的,稚子胡作非為,是我管教不嚴,也是冥界的不是,但神君可還記得,您還有一個兒子?”
莘卆眼中流露出沉痛的神情,沉聲說道:“大祭司這是什麼意思?你應該知道,早在三萬年前他就不在了。”
大祭司又道:“他右臂正中是否有一塊紅色的胎記?”
莘卆驚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大祭司道:“你想要的答案,就在追風使的身上,你回去看了之後,再殺他也不遲。”
莘卆怔然,愣在原地,許久,他望著大祭司問道:“難道他沒死?”
大祭司郎然笑道:“神君不必揣測,這答案就在你水宮中,你回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莘卆連忙拱手道:“打攪了,告辭。”之後匆匆離開水宮。
這幾日裡,凌霄殿上忽然多了許多奏章,奏章上達之事,卻讓天帝覺得十分荒誕:神界卿珩身份有異,望天帝仔細勘查。
他惱怒的望著案上突然多出來的帛書,揚言要將這些尋釁滋事的人革除仙籍,隨後召來掌管神籍名冊的仙官,要將近日來關於卿珩的謠言澄清。
仙官受了詔令,連忙趕到天庭,他跪在天帝面前,顫顫巍巍的開啟神籍冊翻找了許久,也沒個聲響,天帝耐不住性子,問道:“你是怎麼回事?金烏一族的神籍竟有這麼難找嗎?”
仙官連忙跪倒在地,支支吾吾的說道:“小仙無能,並未,未在神籍上找到少主的名字。”
天帝聞言,怒不可遏,拍著桌案呵斥道:“放肆,這話是你能隨便說的嗎?”
仙官垂下頭去,小聲說道:“小仙不敢欺瞞天帝,這神籍上果真沒有卿珩少主的名字。”
天帝聞言,沉思一瞬,說道:“你,拿著神籍冊立刻去頵羝山上,將它交給聖尊,將這件事情告訴聖尊,請她拿一個解決之法。還有,此事不宜聲張。”
仙官忙道:“小仙知道。”
一月後。
崑崙山雪神青娥府邸。
崑崙山綿延起伏,自雪頂往上望去,白的沒有盡頭。
青娥有些慵懶的躺在冰窟之中的榻上,她有些惆悵的望著不遠處案几前的身影,許久之後,才終於開了口:“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卿珩抬眼望著青娥道:“回哪?”
青娥道:“自然是神界。”
卿珩問道:“姨母沒有聽道最近盛傳的謠言嗎?”
青娥疑惑:“什麼謠言?”
卿珩輕描淡寫道:“頵羝山少主卿珩乃是冥界奸細,南海氐人族屠宮的幫兇。”
青娥不以為然:“你也說了,那只是謠言。”
卿珩又道:“可神界其他人不這麼覺得,他們必定會當真,而執掌神界的天帝更會當真。”
青娥又道:“那你打算怎麼樣?”
卿珩淡然道:“我不在乎他們說什麼,但我不想再回頵羝山。”
青娥想了想,問道:“那你想她嗎?”
卿珩似乎沒聽明白,盯著青娥問道:“姨母說的是誰?”
青娥說道:“你孃親。以她的性子,聽到這個傳言,怕是已經能猜到你的身份,應早就派人四下打聽你的訊息了。你若不想兩界再起爭端,還是回去看看。”青娥起身走到卿珩旁邊,拍著她的肩膀說道:“逃避了這麼久,也該做個決定了。”
卿珩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此時她心中所想,到底是什麼,她自己也有些模糊,她只是覺得,這件事情不像青娥說的這樣簡單,只要她離開冰窟,不管她去哪,都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除非,她就此在世間消失。
兩者相害取其輕,她望著青娥說道:“這一月來,我反覆思量這個問題,雖然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但我想待在她身邊,這是過去的三萬多年裡,我最想做的事情。”
青娥一頓,說道:“你捨得下你在神界的身份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