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地一望無垠,開滿燦爛的野花。
身著國軍校級軍官制服的崔隆章匆匆地走來,他的臉上帶著極度的期盼,極目搜視著。
崔妻帶著一雙兒女從遠處的地平線出現,接著跑向崔隆章。
崔隆章發現了他們,興奮地張開雙臂急奔而去。
連續的槍聲響起。
崔妻、兒子、女兒相繼倒地。
崔隆章仰天長嚎,陡然跪在地上。
板房門外,軍毯被陡然掀開,露出面露猙獰,雙眼渾圓的崔隆章。
他急切地喘息著。
一場噩夢。而這個噩夢一直追隨著自己。
他靠著門邊坐在地上,喘著粗氣,愣愣地望著前方。片刻,猙獰變成了一臉的餘季。
柵欄的院外有人走過,崔隆章掀開身上的毯子,起身,掏出鑰匙開啟門上一把有點生鏽的掛鎖。
推門而入的崔隆章愣住。
他盯著對面床後木板被拆掉的口子,半晌,把手裡的鎖頭砸了過去。
鎖頭在木板上“冬”地一聲響,接著彈落在凌亂的床上。
崔隆章憤怒地回身,在屋裡掃視了一圈。
區小桃手中晃悠的鑰匙牌如電光一樣在腦中不斷地重複閃現。
他面色凝重,躬身抓起床上的舊鎖,跨出門去,反手鎖上房門,離去。
一兩個早起的行人,很詫異地看著崔隆章。
因為他的穿戴與此地實在是不搭調。
……
“鼕鼕冬。”
一陣急速的敲門聲傳來。
穿著睡衣的喬穎臻猶疑地走過來,開啟門。
見是姚正閭,一臉的意外。遲疑地讓開門口。
姚正閭走入,轉身看著關上門,似乎不那麼高興的喬穎臻。
姚正閭急切地說:“抱歉打擾。你還沒有向上海發稿吧,喬小姐。”
喬穎臻問道:“你是說關於駱希舜自殺桉嗎?”
姚正閭說:“是。”緊接著又說:“不是。”
“哦?”
姚正閭搓著手說:“嗯,我是說,駱希舜他不是自殺,是他殺。”
喬穎臻盯著姚正閭的眼睛說:“這你說過。我沒寫死亡原因,在等你給我的事實。”
姚正閭驚喜道:“沒寫?那就太好了。你跟我走,我會證明給你看。”
喬穎臻狐疑地問:“證明什麼?他殺嗎?”
“當然。他殺就是確鑿的事實。”
喬穎臻有些嘲諷地說,“事實就是事實,何謂確鑿,非確鑿?”
姚正閭語塞,有些尷尬地看著喬穎臻。
喬穎臻一笑,輕盈地走過姚正閭,把桌上的那張信紙拿起來,看了一眼,然後抖了抖,遞給姚正閭。
“我不知道你如何證明,然而這個,你大約是應該看一看的。喏。”
姚正閭狐疑地看著喬穎臻,接過信紙。看了大驚道:“誰給你的?”
他又快速地把信封顛來倒去地審視著。
喬穎榛道:“不知道。從門底塞進來的。”
姚正閭呀“哦”了一聲,舉起信紙對著窗戶端詳了一陣,然後滿面沉思地把它折起來,裝進兜裡道:“先去看看證據吧。”
“我換下衣服。”
喬穎榛轉身走進臥室。
姚正閭兀自看著牆上貼著的報紙和照片,目光最後落在林耀祖的新聞上,臉上的表情陰沉起來。
林耀祖的死,是埋在姚正閭心底的痛。
片刻,喬穎榛換了套褲裝出來。她瞄了一眼姚正閭,開啟房門。
姚正閭驚覺,點頭一笑。走出。
新亞大酒店門前,匆匆走來的崔隆章突然壓低禮帽,隱身暗處。
姚正閭與喬穎臻走出大門,他們同時看向崔隆章隱身處。彷佛都發現了有什麼不對的地方。然後相互狐疑地看了看,上車離去。
崔隆章閃身出來,顧盼地走進飯店。
前臺裡的侍者眼睛追隨著進來的崔隆章。
這個人肯定不是來住店的。他想著。
崔隆章已經走到櫃檯前。
侍者滿臉堆笑地道:“先生您好,有什麼可以幫到您的?”
崔隆章冷眼道:“找人。”
侍者一笑,眼睛沒有離開崔隆章的臉。
崔隆章掏出一塊銀元放在櫃檯上,一指按著,推向侍者。
侍者伸出手來,按住銀元從崔隆章指下撥出銀元,收起來道:“名字?”
“區小桃。”
侍者報以微笑,低頭翻看櫃檯下的一本住宿登記。
崔隆章雙手支撐著櫃檯,看著侍者檢視擺在櫃檯下方臺上的記錄。
侍者快速地翻看了幾頁登記本,抬頭,眼睛有些迷離,道:“您確定要找的是區小桃?”
崔隆章點點頭。
侍者聳肩攤手:“沒有這個人。對不起。”
崔隆章翻了侍者一眼,探手抓上來登記本,自己翻看起來。
此時,崔隆章的身後,電梯門開了,一個打手走出,站在門邊,接著區小桃在兩個大漢的挾持下走出,跟著一個大漢也走了出來。
他們一同走向大門口。
區小桃頭上戴著那支琺琅銀簪。
顧盼的區小桃疑惑地看著背對著自己的崔隆章。大漢推搡著她走出。
侍者收回望著門口的目光,看著翻看著登記本的崔隆章。
侍者猶疑地說:“先生,嗯,您要是找小桃紅,她倒是我們這裡的常住客人。”
崔隆章心裡咯噔一下:“小桃紅?”自語地道,“區小桃,小桃……”接著一拍檯面,問道:“她住幾號?”
“408。不過,她出去了。”
崔隆章疑惑。
侍者指指門口:“就剛剛。”
崔隆章一把推落臺上的登記本,轉身急奔門口而去。
侍者鼻子裡“嗤”了一聲,彎腰撿拾落地的登記本。
門外,三兩黃包車停在旁邊。
兩大漢制住掙扎著的區小桃,強迫其上了中間一輛黃包車。
大漢上車,一邊一個攥住區小桃的胳膊。
區小桃掙扎地扭動著。
兩大漢使勁地鉗住。
區小桃:“你們要怎樣?!”
大漢甲,就是先前要砍崔隆章手的那個,瞪著眼說:“江爺要見你。”
區小桃又掙扎著道:“我不幹了。見我幹什麼?”
大漢乙:“不幹了?有這麼容易嗎?蠻九的同夥呢?”
區小桃繼續掙扎著道:“我都三個多月沒見著蠻九了!又怎麼知道他的同夥?放開我!要不我喊了!”
大漢甲哈哈笑了兩聲,陰惻道:“喊啊。江爺說了,喊就掐死你。你喊啊。”朝站在車前的大漢揮了下手:“等什麼?走!”
兩大漢拉起前後的黃包車。
大漢甲把區小桃懟給大漢乙,跳下車,拉起載著大漢乙和區小桃的那輛車。
三輛車魚貫離開。
崔隆章從門內奔出,看見了露出黃包車後座的區小桃後腦那支琺琅銀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