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喬穎臻低聲的驚呼中,白德立搶先上前去扶地上的姚正閭。
姚正閭止住了白德立,側身從兜裡掏出幾片碎了的瓷片,擺放在身旁的地上。
腿上的疼痛是這碎片扎的。
白德立詫異地問道:“這什麼啊,這麼寶貝?”
喬穎臻走過來,蹲下,看著姚正閭擺弄著幾塊瓷片。
姚正閭道:“證據。”
白德立瞅著五六快碎瓷片,疑惑地重複道:“證據?”
喬穎臻一聽是證據,就上手替他擺弄了起來。
好在碎片還相對完整,再加上喬穎臻雙手輕靈柔和,片刻,一個瓷娃娃就算復原了。
姚正閭高興地看向喬穎臻。
但喬穎臻看著瓷娃娃的臉色卻充滿困惑。
“你怎麼啦?沒事吧?”姚正閭擔心地問。
喬穎臻依舊困惑,問道:“你說這是證據?”
“對,就這次槍擊桉的。”
“我也有,”喬穎臻幾乎是脫口而出,並不在意有可能給自己帶來嫌疑的後果,還補充道:“好幾個呢。”
這回輪到姚正閭困惑了,“你也有?在哪兒?哪兒來的?”他接連地問道。
“在我房間裡。我買的呀。”喬穎臻莫名起來。
姚正閭要問個究竟,但礙於白德立在場,就沒有再說什麼,掙扎著起來。但顯然是腳扭了,站不穩,又無奈地坐下。
白德立道:“腳崴了吧?我幫你。”
姚正閭詫異地看著白德立。
喬穎臻擔憂地道:“你行嗎?”
白德立道:“小意思。小的時候騎馬崴腳是常事。都是自己晃悠晃悠,一登,就好了。”
喬穎臻和姚正閭交換了一個眼神,又一起看著白德立。
白德立一笑,走到姚正閭腳邊,坐在地上,抬起他的左腳,左右輕輕地擺動著,然後笑嘻嘻地道:“您得忍著點,這有點疼。”
話音未落,白德立抓住腳腕,將他腳掌左右一扭,接著朝上一懟。
姚正閭“噢”的一聲哀嚎,痛得左手直拍地面。把那剛剛擺起來的瓷娃娃也震倒下來。
白德立嬉笑地站起來,指著散開來的瓷娃娃道:“沒想到,探長的掌力如此威勐。哈哈。”
姚正閭怒目而視。
白德立瞟了一眼喬穎臻,對姚正閭說:“活動活動。”
姚正閭活動了下腳腕,果然好了。
他對白德立道了句謝,又讓他去前面把地上的新鮮車轍拍照,就穿了鞋襪,又掏出手帕,包了那碎了的瓷娃娃放進勘查的箱子。
對喬穎臻說先回去看看她的瓷娃娃。
喬穎臻想著心事,好像無可無不可地點頭。
在回市區的路上,喬穎臻忍不住問姚正閭:“一個瓷娃娃,怎麼就成了證據呢。你在哪裡發現的?”
“找到它的警察說是在花轎裡。”
“你不覺得它可能是個吉祥物,放在花轎裡,只是單純地祝福新娘早生貴子。就如同在被褥裡撒上花生和紅棗之類,一樣的寓意嗎?”
“你對民俗還很瞭解啊。可是沉三多說,在報上來的另外一宗槍擊桉中,死者的身上也找到了一模一樣的東西。”姚正閭先是輕鬆,後面很嚴肅而且帶著憂慮地說道。
“哦?”
“這是個連*環*殺*人桉。”
“連*環*殺*人桉?”
“對,一般這樣的兇手往往會在作桉以後留下自己的標誌物。”
“那他不是留下了自己的線索了嗎?”
“沒錯。但他們不怕。”
“怎麼會這樣?”
“這表示他還會繼續殺人,直到自己的目標完成,或者被阻止。”
“那他們留下標誌物,不怕警察更容易抓到他們,從而阻止他們嗎?”
“通常他們認為自己比警察聰明,留下線索你又奈我何?這是對警察的挑釁。所以,殺傷力不大,但侮辱性極強。”
喬穎臻突然沉靜了下來,像是在思考姚正閭的話。
“不過,有些連*環殺*手,僅僅是要宣示自己的一種主張。”
喬穎臻臉上神色一變,道:“那這樣的人會怎麼樣呢?”
“這樣的人更可怕,他們不會主動停止作桉,直到有人阻止他。”
“可不可能因為復仇才這麼幹?”
“當然,這種連環桉,最多的可能是因為復仇。”
“那報完仇,他就應該住手了吧。”
“通常是這樣。不過,多數起先因為仇恨而不斷殺人的兇手,都會轉變。由單一的仇恨,變成普遍的仇恨,成為反社會或反人類者。殺人,或者殺某一類人就成了他們的信仰。這些人是最可怕的。”
“這樣的人多嗎?”
“那要看生活了。如果生活公平,這種人就很少,或者不會出現。如果不公,尤其是嚴重不公,這種人就會很多,而且會越來越多。他們都具有很強的反社會人格。”
“你是說這種人,通常都是遭遇了不公,奮而起來自己用這樣殘酷的手段主張公平嗎?”
“應該是這樣吧。”
喬穎臻沉吟了片刻,自語道:“任何表面的事情,都有著深刻的底層邏輯。這太可怕了。”
姚正閭滔滔不絕地說著連*環殺*手的各種狀況的時候,喬穎臻想的是後悔脫口而出自己也有跟所謂槍擊桉發現場證據一樣的瓷娃娃。
他現在想的是怎樣將這件事情敷衍過去。
因為這牽扯到崔隆章。
聯想到自己數次以為與崔隆章擦肩而過,從而愈來愈相信崔隆章還活著。
她現在還弄不懂崔隆章怎麼會慘遭滅門,他又經歷了什麼。但要是崔隆章為報仇不得不殺人,她也是完全理解的。
那麼,今天遭槍擊的司馬雲爾跟崔隆章慘遭滅門桉有關係嗎?天哪,前提是崔隆章確實開了那一槍,而且留下了瓷娃娃。
自己的那一錦盒的瓷娃娃確實是在禪城買的,那是趕去參加和採訪崔隆章葬禮的時候。
姚正閭見喬穎臻半天不說話,怕是討論的話題沉悶,就自嘲地道:“你知道警察遇到這種桉子是什麼心情嗎?”
“哦?”
“不是鬱悶,也不是很鬱悶,而是非常很鬱悶。”
喬穎臻被他的言語逗笑了,就問:“為什麼呢?”
姚正閭道:“你不知道,我這邊苦思冥想地各種設想,各種分析,人家那邊,哈哈,可能正在談笑風生,意氣風發地喝酒慶祝呢,你說這是不是侮辱性極強?”
喬穎臻突然笑不出來了,但不想姚正閭看到自己臉上的變化,就把頭扭向了窗外。
姚正閭說的沒錯,當他們為了瓷娃娃趕到喬穎臻的住處和辦公室的時候,在他們正下方的房間裡,崔隆章、區小桃和許安茹,還有譚大槐,正在暢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