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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第167夜 煉化

前仆後繼的妖魔如同雲幕,魍魎藏身其後,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哈哈,我的主人,難道您怕了嗎?您不是已經解開所有的封印,為什麼不親自動手呢?”

我還未曾說話,魍魎又道:“難道……您對我,都不屑於動手嗎?”

妖怪數量驟然增多,連倉木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倉術擦了一把並不存在的汗,道:“主人,這樣下去,我們就要擋不住了!”

我知道啊,可對於魍魎,我能用什麼手段收服他呢?

魍魎與我一樣,由百鬼聚生,確實如他所說,我們才是這世間的同類。只不過,我從百鬼祈願中誕生,而魍魎從百鬼惡念中誕生。

魍魎生來便是一個惡念浸身的存在,但他也是天真爛漫的。他覺得我比他更強,他崇拜我,希望得到我的認可。

可我們的所思所想、所作所為,總是南轅北轍。

我遇到初生的他時,我的左眼預見了他的未來——他用雙眼的能力將死去魂靈對神的惡念共享給他人,帶領著那些“怨恨”神的萬千生靈闖上神界,最後卻被淨火焚為灰燼。

我覺得不能放任他直到這樣的結局來臨,我想改變他。

可這並不容易,也許,對人心不甚瞭解的我也並不能擔任一個合格的導師。當他開始嘗試給佐洗腦的時候,我挖了他的雙眼,畫地為牢,將他囚禁。

我承受了本該焚燒魍魎的淨火,我卻沒有得到同樣的結果。

再遇到魍魎的時候,我的左眼再次預見他的未來——這個強大無比的魍魎,會被他這幾千年來吞噬的魂魄,反噬。

我還有什麼辦法來拯救他呢?反噬的物件是不能代替的,而他吞噬的魂靈太多,憑我們是殺不盡的。

洛被絳抓著一直不安分,此時見逃不走,處境又如此危急,她叫道:“用淨火啊!三個火種不是都在你那兒嗎?”

絳似乎也贊同這個提議,看了我一眼之後沒說話,也許我的臉色並不好看。

“如果可以,請用淨火吧。”

突然響起的聲音來自魍魎的方向,是個女孩的聲音,我覺得有幾分熟悉。

“小哥哥,用淨火吧。”那聲音再次說。

這聲音是……

記憶慢慢回溯,一直回溯到我入世後解開通冥能力的封印,一半本源覺醒那時。

那是我解開的第一個封印,也是我入世後第一次回想起我的目的。但我很茫然,二十年時間有一半都躲在深山裡,那段時光裡唯一和我交流過的人,是一個女孩兒。

後來村子遭遇天災,女孩兒尚在豆蔻年華便離世了,而我在冥界沒有找到她。

“你說什麼!你要害死我嗎!”一個男聲厲聲反駁。

兩個聲音都出自魍魎之口。

此前,我一直以為魍魎的聲音忽男忽女是因為他吞噬魂魄太多,可眼下卻是清楚了——他吃了一個女子魂魄,並且無法制衡!

也難怪,當初我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她。

原本一心撲向我的鬼怪忽然失了方向,亂竄一氣,魍魎終於顯出身形。

他捂著腦袋幾乎要跌倒在地,卻被另一個魂魄佔了上風,說道:“小哥哥,請放心用淨火,我會保全他。”

“魍魎”的手指在空中輕勾,三色火種自行飛出。

用一個魂魄,去保全另一個魂魄嗎?這樣的做法,我一向來不喜歡!

還不待我將火種召回,“魍魎”手心一握,三色火種在空中炸開,火星所過之處,妖魔鬼怪尖聲厲嘯,化為湮粉。

星火落地,迅速沿著曾經的術式圖軌跡鋪展,這一次,中心的人換成了魍魎。

“不……”我的聲音如同喃喃自語。

淨火已然成型,無論我如何召回都沒有反應。而那火焰有鬼怪為佐,霎時間便燒得無比旺盛!

那女孩兒說:“小哥哥,我隨著魍魎活了這幾千年,知道你們的恩怨,也知道魍魎的心思。可我始終覺得,你那樣做一定有你的原因,否則,你剛剛一定會毫不猶豫地使用淨火。”

“別說了!”魍魎掙扎了一下,卻沒把握住控制權。

女孩兒繼續說道:“魍魎本性不壞,其實就是像孩子一樣,想要你多看他一眼。只不過他體內的惡念太多了……也許,淨火可以煉化他。”

對,煉化!淨火雖然不如業火,但重在淨化,從前的魍魎一定承受不住,但對現在的魍魎來說一定大有裨益!

可她……

“請不要擔心我,作為一個人,我活得太久了;為了我們的承諾,我留在魍魎體內,對抗得太久了。無論是一同被煉化,還是在淨火中灰飛煙滅……只要最後還能見你一面,對我來說,這些都是一個圓滿的結果。”

女孩兒的魂魄也許已經焚化,魍魎垂頭看著他被淨火灼烤的雙手,緩緩抬頭,神情不知是哭是笑。他說:“主人……”

就如同我們的誕生,盛大的火焰將萬千妖魔吞盡,隨後慢慢收斂,火焰凝聚,便是新生。

原本魍魎站著的地方躺著一個孩子,身形與我第一次見他時一模一樣,只是容貌似乎有了些許變化。

我過去將他扶起來,孩子的睫毛顫了顫,纖長的睫毛下,竟是一雙完好的眼睛——一雙如同人類的褐色眼睛。

他向四周看了看,最後看向我,聲線十分稚嫩,他問:“我……是誰?”

如果我有眼淚,現在一定奪眶而出。我答:“你,是你。”

孩子歪了歪腦袋,似乎不太理解,又問:“你是誰?”

“我,是我。吾名,閻。”

“閻……”這個字在他嘴裡細細唸了一回,點燃了他眼睛裡的微微星光,“我喜歡你。”

我一愣:“什麼?”

“我喜歡你。”他重複了一回,就像孩子得到了心愛之物般欣喜。

這份喜歡是純粹的,不摻雜任何執念的——這出自一個孩童之口。

回想起來,魍魎在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眼睛也是像現在這樣熠熠閃光。

他指了指自己:“我呢?”

“什麼?”

“我叫什麼?”

我愣了愣,眼前這孩子還算不算魍魎呢?

他的眼睛來自那個女孩兒,兩者大概是被煉化為一體了,要是再取個名字,難道是取兩者名字整合?可我並不知道那女孩兒叫什麼……

苦思了一會兒,那孩子說:“叫魍魎吧。”

“嗯?”

“我覺得,我喜歡這個名字。”

“好。”在我為他取這個名字的時候,他也是著這樣欣喜,“就叫魍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