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意甩甩頭，躺倒在了床上。

她盯著房頂，眼珠子一動不動的，像是被什麼神仙妖法定住了似的。

白肚安靜了一會兒，突然出聲，“連相這麼久沒回來，大概回不來了。”

樂意緩慢的轉過頭，問白肚：“真的？”

“十之八九。”白肚懷疑連相遇到了什麼不測，要不然按照連相那偏執的狀態，應該早就回來了才對。

“那就好。”樂意說著慶幸的話，臉上卻沒有任何輕鬆的模樣，反而有些奇妙的頹喪感。

她緩慢的閉上了眼睛，像是按了慢進鍵似的，將閉眼這樣一個一秒鐘的鏡頭，愣是一點點扯長成了五秒鐘。

上下兩邊睫毛要碰到一起的時候，她突然睜開了眼睛，“我總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兒，說不出來的感情。”

“錯覺。”白肚吐出兩個字。

樂意這回很快閉上了眼睛，嘴唇半張不張的，含含糊糊吐出幾句話，“可能是，也可能是我心臟出了點兒毛病，所以才這麼奇怪。”

她心裡有些煩躁也有點兒酸澀，還有點兒空落落的。這些奇妙的滋味混合在一起，湊成了一團無法言傳的奇怪感覺。她像是被圍困進了一團煙霧裡，霧霧彰彰的看不清道路，也不知道這霧是擋了她的眼睛還是擋了她的心。

樂意晚上叨唸過連相，雖然不懷好意，但也算是一種惦念。可等到了白天，她就把連相忘到了腦袋後頭。

白肚狐疑的斜瞄著樂意，有些懷疑昨晚上那短暫的幾分鐘樂意回了上輩子的魂魄，所以才弄出那麼一副要悲不悲的難受模樣，冒出心臟出了毛病這樣奇怪的話。

他吐了吐舌頭，遲疑的開口，“昨晚上？”

“嗯？”樂意喜滋滋的低下頭，隨後又嫌棄的皺起眉，“這都荒郊野外了，你就不能把變成人嗎？和土行孫似的。你這樣和我說話，弄的我特別累。”

白肚噎住了，瞳仁瞬間豎成了一條細線，不甘示弱的回斥，“我就喜歡我現在這模樣。”

“我會彎腰駝背的，時間長了，我就會變成駱駝祥子。”

白肚不知道什麼是駱駝祥子，但能聽出來樂意這是在藉機諷刺他。

樂意看白肚撇開臉，“嘿嘿”一樂，“你怎麼又生氣了？我逗你玩兒呢。”

白肚不吭聲，一甩尾巴，腦袋一別，竄進了一邊的草叢。

“嘿，我錯了還不行嗎？”樂意緊追了兩步，揚聲道歉，“我才是土行孫，我是矬子，行吧，別生氣了，出來吧。”

草叢裡一片安靜，白肚早就走遠了。

樂意側耳傾聽了一會兒，聽不到草叢裡的動靜，揉了揉鼻子，嘟囔自語著，“大黑他們沒了，你以後肯定也要走，就剩我一個人了。”

一陣小風吹來，冰了她的脖頸，她飛快的縮了縮脖子，雙手抄進兜裡，整個人蜷縮著，遙遙看著，十分可憐。

白肚盤在樹上，橫眼冷對著樂意。他心裡氣樂意，很想一走了之，可看到樂意那可憐的小模樣，心裡又軟了下來。

他無奈的吐了吐舌頭，在樂意邁開步子之後，不遠不近的跟在了樂意的身後，保護樂意的安危。

樂意是打著去上學的名義，逛蕩到野外。

這地方在城市近郊，不算慌亂，但也少有人來這裡。她以前曾經來過，那會兒學校組織野炊，來的就是這個地方。

樂意以往不喜歡這種荒涼的地方，沒法找樂子。可現在，她卻覺得這地方十分好，少人煙，多風景，呼吸間都是草香，滿眼都是翠綠，讓她心曠神怡。

她沿著小路，來到湖邊。

湖水暗綠，有種深不可測的感覺。

樂意甩掉鞋子，也不管湖邊全是浮土，直剌剌的躺倒在了地上。

她半眯著眼睛，嘴唇微微張著，姿態十分閒散舒適。

白肚盤在不遠處的樹枝上，盯了樂意一會兒，又警惕的到處打量了一番，覺出周圍沒危險，才放鬆了下來。

沒多一會兒，他就懶洋洋的閉上了眼睛，不知不覺的，竟然睡了過去。

樂意沒睡過去，但也差不多，神思恍惚的，幾近要進入夢鄉。

她正要開啟周公的大門，湖裡突然‘唰啦’一聲，把她給驚醒了。

樂意迅速坐起來，看向湖面。

湖面上出現一個穿著藍色綢緞衣服的小男孩，手裡提著一盞黑色的魚形紙燈，正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小男孩長的十分靈秀，有種飄然世外的仙氣。

樂意站起來，兇厲的盯著小男孩，“你是妖還是鬼？”

小男孩沒想到樂意會問的這麼直接，詫異的挑挑眉，隨後有些不屑的努努嘴，“我是下欄，和連相同宗。”

樂意警惕的後退幾步，“你是連相一夥兒的？”

下欄輕輕甩了下紙燈，笑著說：“也可以這麼說。”

“他讓你來的？”樂意表情近乎兇惡。

下欄有趣的笑了起來，“不是他讓我找你，是你來了我的地方。這下欄湖，是我的地方。”

樂意神色放鬆了一些，也不打招呼，別過腳尖，就準備離開。

下欄叫住樂意，“等等。”

樂意停住腳步，目光不善的盯著下欄，“還有什麼事兒？”

下欄意味深長的對樂意說：“連相快死了。”

樂意心中一跳，說不出的奇怪滋味兒，又從心底蔓延上來，直直充斥了整個心腔。這滋味來的詭異，讓她越發懷疑是連相給她下了什麼奇怪的妖法，所以才會讓她有這種奇怪的感覺。

她煩躁的揉了揉眉心，“死了好。”

下欄說：“你不想救他？”

“救他？我為什麼要救他？”樂意用鼻子噴了股氣兒出去，有些厭煩的說：“要算以前，那他是我的仇人，算現在，他和我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我為什麼要救他。”

下欄有些意外的看著樂意，“我還以為你們是情人。他被困在洗橋，還有九天，就會消弭在這個世上。我聽他一直念著你的名字，還以為你和他是情人。”

“不是。”樂意惡聲惡氣的回答。

下欄不以為意的撇撇嘴，“不是就不是，反正我通知過來了，要救不救隨你。”

“你們是一夥的，你幹嘛不去救。”樂意丟下這句話，就轉身匆匆離開了，完全不給下欄回話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