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凝的殘魂跟在他身後,看著他將那塊拴著紅線的玉環緊緊捏在手裡,一步步的往山上走。
寺廟裡,她的屍體已經冰冷刺骨,唇色蒼白無力。
一根紅線,纏繞在兩人的手腕上,傅泠夜面無表情。
蘇凝眼前的畫面,逐漸開始模糊起來。
耳旁是淺淡的風雪的聲音,還有清新的雪的味道,血腥味溢滿整個喉嚨。
忽而覺得冰涼,一顆藥丸入喉嚨,帶著淡淡的血香和藥香,繞在心口久久不下去。
許久以後,她感覺渾渾噩噩的。
冬日,一縷陽光緩緩落在她發白的臉上,她睫毛微微一顫,緩緩睜開眼睛。
"殿下,太子妃醒了。"
墨蕭的聲音在耳側響起,蘇凝微微啟眸,往遠處看去。
傅泠夜額頭鮮血淋漓,雙手、膝蓋血肉模糊,氣息微弱,顫抖的往她身旁走來。
"阿凝……"
眼眸通紅,淚珠滾落。
"你終於醒了。
蘇凝氣息依舊微弱,她用盡全力伸手,顫抖的摸了摸傅泠夜鮮血淋漓的額頭。
他這個傻子,這一世,也磕了青峰山九千臺階嗎?
她氣息微弱,一點點往他懷裡鑽。
"泠夜……。"
"我願意……去啟西。"
傅泠夜眼眶通紅,怕自己嚇著她,拿帕子,將自己額頭上,手上和膝蓋上的血擦得乾乾淨淨,喜極而泣的擁著她。
"阿凝,你不能睡了。"
馬車裡,他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裳,將她虛弱的身子緊緊的擁在懷裡,捨不得放開她。
蘇凝身子還是虛弱得不行,看著傅泠夜這般模樣,心疼得厲害。
她伸手,觸碰他溫熱的臉頰,眼眶通紅,可她還是太虛弱了。
傅泠夜害怕她再次睡過去,伸手溫柔的拍了拍她的臉頰。
"阿凝,你看看二哥。"
"別睡,看看二哥。。"
蘇凝抿著唇,在他懷裡感受他溫熱的氣息,只覺得睏意難耐。
前世的場景歷歷在目,是夢裡還是前世,她自己都分不清楚。
傅泠夜手上的紅線很顯眼。
蘇凝身子虛弱,靠在他懷裡。
氣息微弱的吐出幾個字來:"泠夜,無論啟西多遠,我願意。"
男人修長的手指,溫柔的撫摸著她的臉頰,近乎珍視一般的看著她。
"恩。"
"阿凝,我不會,讓你委屈的。"
天漸漸黑了,青峰山下,繚繞在耳旁的佛音漸漸遠了。
蘇凝忽而想到在菩提寺抽的一支籤。
‘緣起緣滅,緣聚緣散,乃眾生法相,重逢,皆在一葉菩提之間。’
原來,他們今生的緣分,早在前世就被那根紅線繫結了。
今生,她提前遇到了他。
馬車漸漸前往京都城,往蘇府而去。
落幕,傅泠夜在馬車裡,擁著蘇凝柔弱無骨的身子,捨不得將她放開。
蘇家的人,聽到墨蕭來報,說是蘇凝醒了,一大早就在蘇府門前等著,一等就是一整天。
片刻後,馬車下來一個頎長的身影,
他珍視的將蘇凝抱在懷裡,捨不得放開。
傅泠夜額頭上的血已經凝固包紮。
蘇將和蘇家眾人顫抖的走過去,將蘇凝接過來。
"泠夜,孩子……你為她受那麼多苦。"
傅泠夜薄唇微抿,目光落在蘇凝身上。
"她是吾妻。"
蘇凝被抱進華庭院後,傅泠夜守在她身邊,怕她再次睡過去。
他擁著她,陪她入眠,每日細緻的端詳她的眉眼,眼裡蓄滿柔情。
給她熬藥,給她換衣服,洗澡。
秋日過了,冬日過後,是第二年的初春。
蘇凝的身子一點點的開始好轉,她像只小貓,每日縮在傅泠夜懷裡。
蘇凝和傅泠夜的婚期訂到三月初七。
她被大周皇帝封為永安縣主,和啟西王朝聯姻。
三月初七的那天,天氣晴朗,京都依舊熱鬧非凡。
蘇凝坐在銅鏡前,看著玉衡將一根簪子穩穩的插在她頭上。
"阿凝,啟西和大周有些距離,阿姐雖有些捨不得你,可阿姐想過了,傅泠夜是你此生的良人,我們蘇家能安心將你交給他。"
玉衡看著鏡子中的蘇凝,眼角微微泛著紅。
"出嫁了,記得回家。"
蘇凝點頭,眼眶通紅。
她捨不得,捨不得玉衡,捨不得蘇家。
也捨不得傅泠夜。
"阿姐,你們永遠是我這輩子最珍視的人。"
玉衡抹掉淚,將珠釵給她戴上。
"阿凝,阿姐,捨不得。"
片刻後,門前出現一個人影。
慕雲初面容和善,緩緩從門口走進來,滿眼不捨的看著蘇凝。
"阿凝。"
蘇凝回眸看著慕雲初,她眼眶有些紅。
她淡淡道:"孃親,你放心,我會回來。"
"我以後,每年回來看你們好不好?"
慕雲初緩緩在她身旁坐了下來,從袖口中拿出醫書給她。
"這個,孃親給你,你可以好好研究。"
"凝兒,泠夜是個好孩子,將來也會是我們菀菀的好夫君。"
蘇凝將那本醫書放進袖子,伸手溫柔的抹掉慕雲初眼角的淚。
"孃親,你別哭,你與爹爹分開那麼多年,如今也算是苦盡甘來。"
"女兒不孝,孃親回來沒多久,女兒就要出嫁了,不能在孃親面前盡孝。"
慕雲初將蘇凝抱在懷裡,失聲哽咽。
吉時到了,啟西來接蘇凝的轎子停在蘇府門前。
蘇家家眷在蘇府前,依依不捨的看著蘇凝,親自送她上轎子。
初春還是有些冷,蘇凝蓋著紅蓋頭,看不清外面的一切。
她被玉衡扶著走到府門前時,傅泠夜接親的馬匹已經到了。
他今日穿了一身火紅的喜服,俊俏又矜貴。
蘇凝聞著那淡淡的熟悉的沉水香離自己越來越近。
忽而,身子一輕,就被他抱進懷裡。
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她耳旁輕輕響起。
"阿凝,二哥來娶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