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黎徹底愣住了，腦子裡面嗡地一聲，緊接著就什麼都轉不動了。

陸同繃著下頜線看他，一點把話收回的跡象都沒有。

左黎氣得抿了抿唇，問他:“你認真的？”

陸同默不作聲。

左黎雙手掐腰，轉了個身，一腳踹在長椅腿上，回身衝他破口大罵:“好啊！滾啊！走你的！誰回頭誰畜生！”

陸同的心撕裂一樣疼，他忍痛抬頭，最後看了左黎一眼，下定決心在他徹底淪陷之前抽身。

如果不走，天知道下一次再看見左黎跟別人在一起的畫面，自己會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陸同不想讓事情發展到那一步，所以只能走。

他轉過身，邁開步子往回走，剛走不到兩步，身後的人就追了上來。

左黎看見陸同動了，火氣上湧，看見他轉過身去，火氣已經上到頭頂，看見他真的邁步走了，氣到直接失去理智。

他大步流星追了上去，一把拉住陸同的胳膊，把人拽了回來。

“你他媽就會懷疑我，你自己摸著良心問問，你又幹淨到哪兒去了！你手機微信裡那個叫‘涉過深海’的傢伙是誰？是不是送你飛機那個！我什麼都看見了，我說什麼了嗎！你倒好，就他媽看見我跟一個女的坐在一塊兒吃飯，連句解釋的話都不讓我說，上來就說要跟我分手，你分吧，分你大爺的！”

左黎一通怒火中燒的輸出，又把陸同懟愣了。

他呆呆地看著左黎，憋了半天，只吐出一句：“你看我手機？”

左黎當時就炸了：“我他媽……”

這是重點嗎？

無論是在床上膩味，還是在街上吵架，陸同總能用一句話成功挑起左黎的怒火，讓他氣到無言以對。

但是很快，他也會覺察到自己的失語，立刻轉變態度：“我跟他沒什麼，他就是我的一個朋友。”

左黎揚著下巴冷笑出聲：“聽聽，連解釋的話都跟我說的一模一樣，你虧心不虧心，陸同？”

陸同默默地看著左黎，第一次體會到他辯解無力時的心情。

“是，你跟他沒什麼，我跟田虹不清不楚，行了吧！”左黎一把推在陸同肩上，把他搡出兩米遠，“奶奶的，氣死我算了。”

陸同又跟個犯了錯的小學生一樣站在原地罰站了，既不說話，也不離開，默默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左黎怒目看他：“說話。”

陸同憋出一句：“我錯了。”

左黎瞠目結舌：“就這？”

陸同抿唇說：“我不該隨便懷疑你，說要跟你分手……”

左黎的態度總算好了一點，端著臉看他：“還有呢？”

陸同繼續說：“我以後再也不提分手的事情了。”

左黎拿火一樣的眼睛剜著陸同：“這兩天為處理這點逼事兒，弄得我焦頭爛額，你不站在我這邊兒幫忙也就算了，淨他媽給我添堵！我實話跟你說吧，照片那事兒是張朝飛捅出去的。我咽不下這口氣，所以才叫了田虹出來約會，打算拍下我倆的照片發給他看。再往前說，那天遊樂園見面之後，田虹加了我的微信，非要跟我約會，我理都沒理她。昨天晚上在圖書館外面碰上，她過來求我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張朝飛，我答應了。結果照片就被人拍了，還把瞎P的聊天截圖發在網上，造我的謠！”

左黎越說越生氣，轉過身去，又在長椅腿上踢了一腳，這次踹得比上次更狠，踹得他自己都齜牙咧嘴。

陸同在他身後默默吸了口氣：“現在所有人都在說你跟我的事情，你打算怎麼辦？還不公開嗎？”

“公開你大爺！”左黎回頭怒懟陸同，“不過就是一張照片而已，他們想怎麼說都行，大不了就讓他們編去吧，反正沒有實證，只要我們兩個咬死不承認就行了。”

陸同艱難地滑動喉頭，用懇切的目光注視左黎：“你為什麼不想公開？都已經到這一步了，你還在顧慮什麼？”

左黎愣了一下，有一瞬間因為陸同的話而感到迷茫。

到這一步了……

到哪一步了？

最初他接近陸同是因為什麼來著？

好像是因為新鮮、刺激，覺得好玩，想嚐嚐鮮。

現在鮮嘗過了，為什麼還沒跟他分手？為什麼剛才他提分手的時候，自己要生氣？為什麼不索性直接讓他走？也省得自己再去考慮該怎麼甩掉他了。

思來想去，左黎給了自己一個答案。

可能是還沒玩夠，可能是心有不甘，可能是覺得咽不下被人出櫃的這口惡氣……無論如何，現在還不是分手的最佳時機。

“陸同，你要體諒我啊，我不想被人指指點點，讓他們議論我們。談戀愛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為什麼要讓別人知道呢？就我們兩個，私下裡甜甜蜜蜜、膩膩歪歪，不好嗎？”

陸同用表情代替了回答，他覺得不好。他在乎的不是議論，不是流言，而是左黎不想承認他和自己是相愛的。他迴避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

半天，陸同忍不住開口向他問道：“左黎，跟我在一起，很丟人嗎？”

左黎的心像是被人捶了一下，沉到發痛，他提了口氣想說些什麼，但是最後，他什麼都沒說出來。

陸同盯著他的眼睛，慢慢自嘲地笑了起來：“我知道我不該跟你強求這麼多，但是左黎啊……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喜歡到你的一個動作、一個眼神、一句話，都能讓我難受很久……你不想公開，我同意了，你跟別人不清不楚，我也相信你了，但其實我心裡不好受……我感覺自己像個見不得光的情人，你需要我的時候，我就得在，你不需要我的時候，我就得走……我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也不能對你要求什麼，我只能配合你，取悅你，讓你開心，讓你快樂……這不公平的，左黎，不公平……”

第一次聽見陸同說這麼多話，左黎簡直要懷疑自己的耳朵，他呆呆地看著陸同，心裡泛起一陣陣痠疼。

一個大膽的念頭掠過他的腦海，或許真的公開了也沒什麼？

驚覺自己又一次被陸同牽著鼻子走了，左黎渾身一震戰慄。

從來沒有哪個女生讓他有過這種感覺，哪怕是他覺得自己真心喜歡過的女生，到頭來也都成了雁過無痕的曾經。

憑了什麼，一個陸同，能把他逼到這種地步？

他咬緊牙根，狠了狠心，對陸同說：“你聽我的，再等等，再等等好不好？多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好好想想。這不是一兩句話能捋清楚的事情，需要考慮的因素太多了。我得好好想想，你讓我好好想想。”

左黎的聲音已經足夠低沉柔軟，不是哀求，勝似哀求。

陸同不出意外地心軟了，又一次接受了他的無理要求。

“我知道了，我給你時間，你好好想。沒事的，想不明白也沒什麼，現在這樣我也能接受。”

左黎心裡泛起一絲暖意，他凝望陸同認真的眼睛，忍不住想上去親他。

但是現在還是白天，他們身處的地方又不算是完全隱蔽，萬一被別人看到了或是拍到了，將來更說不清。

左黎把慾望忍了下來，上手摸了摸陸同的耳朵，揣著幾分難得的真心對他說：“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等太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