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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撕破臉皮

劉少堂回到船上,喝了王豆豆煎的藥有些犯困,便歪在船艙內躺下了。

夜色如垂暮老人的眼皮,艱澀厚重。

雨夜靜謐,細雨落入水中不見聲響。

王豆豆煎藥時既緊張又猶豫不決,南京郎中的藥吃完了,再煎倪瑞軒給他的藥。看著老爺服藥後並無異樣,緊張的心這才平靜下來。

船離岸丈餘遠沉鐵錨抽跳板,支流水流不急不徐,錨鏈牽船身輕輕微晃動。

船上潮溼,難以睡得踏實,王豆豆和張成蕘睏意不重,有一搭沒搭地說話。

岸上蟲鳴悠揚,與緩緩流淌的水聲很合拍,不絮不亂。

半夜時分,王豆豆開始犯迷糊,合身倚船小憩。張成蕘口渴喝水,喝了又想大解,可是他對著河水蹶屁股半天沒拉出來,只好將跳板搭上岸,下船找茅房。去村內不熟路,七拐八拐找到茅房,不管男廁女廁,扒了褲子就蹲下了,正當他舒服著想哼唱娌語小曲,聽到外面有人說話。

“不可能是警察,臨河鎮的警察除了騙吃騙喝騙錢不會想著辦案的。再說沒有人知道我們的行蹤。”

“我千真萬確聽到他們說是從臨河鎮來。”

“他們就在河邊的船上?”

“都在船上。”

張成蕘聽到有人說臨河鎮,豎起耳朵細聽。幾個人走了,他來不及擦屁股,提上褲子出了茅房。

劉九劉家文倆兄弟謀害劉家昌房士光的事,在臨河鎮早就傳開了,其中一個人說話口音那麼熟悉,很像劉九。張成蕘想到是劉九,頓時兩腿發抖。

說話的正是劉家文劉九楊明亮等人。

幾個人在張成蕘前面不遠處,往河邊走。

“哥,我聽著明光兄說的老人長相怎麼覺著像二叔呀。”劉九說。

“嗯!我也在想。他們為何到揚州來。”劉家文說。

張成蕘著他們說話聲,確認劉家文兄弟倆就在其中,更加緊張,不敢靠近,也不敢暴露了自己,悄聲遠遠跟著。

張成蕘看到他們往河邊走,心想壞了,剛才自己下船搭上跳板,如果讓他們上了船,船上的人誰也跑不了,還有新購的槍和子彈。昨天劉老爺跟張成蕘說:“這次成蕘來南京購槍有功,發一支。”

張成蕘聽了樂得嘴合不攏。那可是嶄新的還沒試過彈的漢陽造槍呀。如果劉家文他們上船殺了劉老爺,搶走槍,自己也沒槍了。想到此,急得張成蕘汗順著脖子往下流。再一想還是跑吧,逃命要緊,可這人生地不熟往哪跑?心亂亂的,大腦轉過無數念頭,仍輕手輕腳跟在劉家文等人的身後。

看見村口的牌坊了,河面魚鱗般的亮光也看到了,張成蕘心急如焚,他在想如何給船上的人報信。

這時,張成蕘看到一戶人家的竹籬笆上晾著床單,他想也沒想,順手扯在手裡。他看到是白床單,想起小時候常玩的捉鬼遊戲,心中一喜,將白床單從頭到腳圍起來,籬笆上抽下一根竹竿握在手裡。

弄好偽裝張成蕘踮著腳尖急追,正看到幾個人影貓腰上了跳板。隱約可見手中戒刀閃著幽暗的光,宛如眨動的河水。

船上的人並無知覺,船艙內劉少堂被肚子裡細弱的痛疼弄醒了,他隱忍著想多睡會,可是肚子裡那種被水蛭叮咬的疼痛讓他無法靜心。

就在這時,小船輕輕往下一沉,讓他警覺起來,朦朧中記起張成蕘下船找茅房,放鬆警惕,仍閉著眼睛。

就在此時,劉少堂忽然覺得面上微微一涼,他本能地睜開眼晴,微光中,他看到幾條人影站在面前,貼在臉上涼涼的是刀背。

“嘿嘿。二叔,想不到咱們會在揚州見面。”

劉少堂聽出是劉家文聲音,不由大吃一驚。

“家文?是你?”

“二叔,還有我。船上的人都別動,誰敢動,我先砍了誰。”劉九在船艙外說。

劉少堂無視貼在臉上冰涼的刀背,肚子的疼痛也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沒了。他慢慢坐起身,借整理長衫之機伸手從枕下的手槍摸在手,縮回袖子裡。他做這一串動作,沒忘了嘴和劉家文說話,以此分散劉家文的注意力。

“家文,我們到處找你,你這一走,二叔今後的糧店靠誰呀?跟我回去吧。”

之前劉家文聽說是從臨河鎮來的人,又說是劉少堂,心中也在犯嘀咕。心想不會那麼巧合吧,而此時見到果然是他,也處於驚訝狀態。所以劉少堂伸手在枕頭下摸槍絲毫沒有覺察,而且劉家文不知道劉少堂有手槍。

“劉少堂,我看到你假惺惺騙我哥的樣子,就想一刀桶了你,你騙了我哥這些年,為你賺了那麼多錢,你僅給了我哥一個賬房的名頭,如今死到臨頭,你還滿嘴胡言,你給我滾出來。”

“家文,二叔對你不薄吧!”劉少堂原本打算在周旋中尋機脫身,可是聽到劉九說的話,心裡清楚他倆己經撕開臉了,內心閃過一絲慌亂。

“二叔,我在糧店這些年也正如九弟所言,確實為你賺了錢,當然,我的成長也多虧你這些年培養。”

“是啊。”劉少堂說。他嘆息一聲繼續說道:“如果不是你這弟弟與朱禿子聯手演了一出好戲,我仍不知道竟然培養出你這麼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如果等我家產轉給你,那時再來反我,那我真的輸得乾淨徹底了。”

“只怪你老眼昏花,你不想想,我能一輩子甘當你家賬房?我想當掌櫃有幾年了。”

“你有沒有想過圩囤糧店遲早是你當掌櫃。”

“別騙我了,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從你讓劉家昌進糧店學徒,我己經知道你不信任我了,好在我早有準備,如不然輸得乾淨徹底劉是我,不是你。”

劉家文說話語氣堅決,再也不是過去見了自己點頭哈腰的模樣。

劉少堂悲哀地閉上眼睛,似乎顯得不堪這一番言語的打擊,其實是藉機悄悄開啟槍保險。

“家文兄,將全部人帶下船再說!別在這裡拖延太久。”站在岸上的楊明亮大聲說。

“全部下船。”劉九手揮長刀威脅著王豆豆和張四皮。

張四皮和王豆豆站起身,準備下船。

正在此時,張成蕘黑暗中跳出來,雙手握成喇叭狀,“嗚嗚”怪叫起來。

黑暗中突然竄出一個怪物,著實把船上和岸上的嚇了一跳。劉家文和劉九站在跳板上,望著白色怪物不知是人是鬼上竄下跳,嗚嗚怪叫,心裡發虛。

只見白色怪物忽長忽短,如殭屍忽蹦忽跳。劉家文劉九心中有鬼,怕碰上怨鬼索命。

“嗚……劉九……還我命,還我命來……”。

白色怪物忽然縮成球狀滾過來。

“哥,真的遇到鬼了嗎?”聽到怪物叫自己的名字,劉九手軟腳軟,牙齒相碰,格格作響。

楊明亮握的刀的手也在索索發抖。

王豆豆原本被劉九拿刀逼在船舷邊動盪不得,乘劉九犯愣時,叉開雙腳左右秀力,船身巨烈左右搖晃,劉家文劉九站立不穩,返身跳回岸上。

劉少堂見狀,急忙開啟車槍保險,抬槍對準岸上的黑影連開三槍,聽到有人“哎喲”一聲慘叫。

船家迅速拎起鐵錨的同時竹篙已抵住河床,只一篙便將船撐離岸邊,跳板跌落水中,小船箭一般駛向夜色深處,眨眼間消失在黑夜裡,惟見河水盪開的波紋向岸邊匯聚。

張成蕘看到船丟下自己走了,忘了身處危險,甩掉白床單沿岸追來,大聲叫喊。

“叔等我,劉老爺……老爺,我沒上船呢。”

張成蕘太年輕,他這現身,讓自己身陷險境。如果不叫不喊,躲藏起,劉家文和劉九也顧不他了,何況劉九已經中槍。

劉家文聽出張成蕘的聲音。

“裝神弄鬼,誤了我們大事,殺了他。”劉家文說。

張成蕘沒追到船,眨眼間被幾條大漢包圍在中間,他認出劉家文。沒容張成蕘張嘴求饒,幾把刀同時舉起來,砍在他身上。

張成蕘疼痛的哀豪,在靜夜裡傳出很遠。

船家拔錨逃跑的同時王豆豆明白岸上裝鬼的人是張成蕘,他連忙說:“張成蕘,裝鬼的人是張成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