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黑夜的天堂鳥(五)

根據警方釋出的最新訊息,通往樓頂的有兩條路,一條是酒店內需要員工鑰匙的安全門,一條是酒店外的消防通道。

米蘭先走上了樓梯。在15樓上方,安全門赫然在目。她嘗試去開門,不出所料,門是鎖著的。

這麼說,要到樓頂,只能走酒店外側的消防通道。

到了15樓,米蘭才發現15樓並不是客房,沒有窗戶也沒有消防通道,看來許彤當時的確住在14樓。

他們只得折返14樓細細勘察。這層有三個消防通道,A棟的消防通道在正門的附近,B棟的消防通道對面就是C棟的窗戶,而C棟的消防通道外一片空蕩,只有遠處才有一些低矮的平房。

米蘭認為兇手當時選擇的就是最不引人注目的C棟消防通道,於是他們也來到這裡。消防通道處的門是關著的,不過並沒有上鎖。

米蘭正要上前開啟門,尼斯抓住了她的手,想要制止她的舉動:“你要想清楚了,開啟這個門也許就會觸發警報,我們會被驅逐出酒店的。”

米蘭毫不猶豫:“沒關係,這已經是最後一個地方了。”

尼斯看著米蘭堅定地眼神,慢慢地,還是鬆開了手。

米蘭上前,把手放在門上。此時,她腦海中閃過了無數的回憶,許彤曾經的音容笑貌都映在眼前……她在心底默唸著吉莉,然後輕輕一推。

想象中長鳴的警報並沒有響起,什麼也沒有發生。

米蘭回頭看看尼斯,隨即走了出去。

就是這麼短短的一分鐘,外面的天色更加陰沉了,彷彿隨手一揮就能抓住空中的烏雲,那是一種黑暗即將降臨的感覺,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這裡空蕩蕩的,除了一個幾乎垂直的爬梯通往樓頂天台外,什麼也沒有。

紅色的高牆失去了陽光的照耀,暗沉得像凝固之血鑄就而成的峭壁。

米蘭剎那間竟恍惚了,她的目光中是無法言說的悲哀和眷戀,向著天空伸出雙手,希望能夠觸及許彤的靈魂。

但她失望了,她什麼也沒有碰到。

等著我,吉莉!我一定會找出真相。

米蘭閉上雙眼,隨後又睜開,眼底的光芒已經恢復了清澈和決絕。

她的手搭上了樓梯,往天台爬去。

酒店的頂樓荒涼,一個人也沒有,但這裡留下了不少塗鴉,地上、牆角邊,到處都是,看來這裡時常有人光顧。

米蘭一眼就找到了那個水箱,尼斯剛爬上來,就看到她徑直往水箱走去。

水箱旁邊有個木梯,看上去有些年頭了,飽受風吹雨淋。木梯旁有一個柯道啤酒的酒瓶,米蘭瞟了一眼,然後走上木梯,靜靜地站在水箱頂端旁。

她突然開口:“要把一具屍體從這兒丟下去,再容易不過了是嗎?”

尼斯愣了一下:“什麼?”

“我是說兇手。”

尼斯點頭:“也許吧。”

米蘭一步一步走下來,她在木梯角落撿起那個酒瓶。

她搖了搖手裡的酒瓶:“嘿,尼斯。這種酒你應該不陌生吧?雖然它十分罕見。”她看著手上空酒瓶的標籤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次吉莉的畢業派對上,你說過你最喜歡這種酒。”

尼斯的瞳孔略微放大,但沒有說話。

米蘭深吸了一口氣:“你知道嗎?吉莉的確有過猶豫,但還是跟你走出了電梯,表明她最終還是選擇要相信你。”她的眼神一瞬間變得很凌厲,“這樣的吉莉,為什麼你要殺了她?”

一道閃電從米蘭背後劃過,照亮了整片夜空,震耳欲聾的雷聲讓天台有些輕微的震動,一聲接一聲的雷霆響徹雲霄。

“你在說什麼?我不明白。”尼斯笑了笑。

“你聽不懂沒關係,不過我想問問你。這個酒瓶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難道警方搜查這裡時,居然遺漏了這麼重要的物品?不可能。”米蘭把酒瓶放回角落,“這個酒瓶之所以會在這裡,代表有人在警方離去之後,來這裡喝酒。嗯……尼斯,讓我猜猜看,這裡剛發現了一具屍體,誰會膽大包天來這裡喝酒呢?”

尼斯點起一支菸,好像不在意地說道:“看來你認為在這兒喝酒的人就是兇手。”

米蘭在天台上隨意走著:“是啊,看到這酒瓶時,我就在想,來殺人現場喝酒,有這樣癖好的人可不多。何況這種啤酒可不好買呢,你說是嗎?”

尼斯吐了一口煙,被狂猛的大風颳散:“那又怎麼樣?也許就是有人有這樣的愛好呢?這證明不了是我來了這裡。”

她聳聳肩:“你說的沒錯,這啤酒雖然稀有,但的確證明不了什麼。你之所以敢在這裡喝酒,是因為即便真的在上面查出了你的唾液也沒關係,畢竟這是兇殺案之後才出現的東西。”

尼斯彈了彈菸灰:“所以呢?”

米蘭扶著頂樓的欄杆,伸出手,幾滴雨水落在手上,她繼續說:“正是因為它證明不了什麼,所以你忽略了一點,酒店今天中午才剛開放,我們可以說是第一批客人了。能夠在這裡喝酒的人,一定是酒店的長期住客,我這樣想沒錯吧?”

天台的風很大,那支菸很快燃盡,尼斯隨手把它扔到旁邊。一粒火星隨著狂風飛到空中,馬上便熄滅了。

米蘭把長髮撩到耳後:“酒店會為長期住客隱藏個人資訊,因此警方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根本查不到什麼。現在我想請你告訴我,你真的是第一次來到這家酒店嗎?”

“當然。”

“若你是第一次來的話,為什麼一開始打電話給我的時候,就知道酒店會在今天開放呢?似乎網上並沒有這條資訊吧?”米蘭笑看著他。

“那是因為……”尼斯猶豫了。

“那是因為你根本就長期住在這裡,所以那個前臺接待才會疑惑為何你要重新開一個房間。”米蘭打斷他,確定無疑地說。

尼斯攤開手,看上去有些無奈:“好吧,好吧,你猜對了,我的確住在這裡。不過那又怎麼樣,我只是不想被懷疑,才會沒告訴你。吉莉的死我也很傷心,但你僅憑我住在這裡就懷疑我是兇手,未免太……”

“懷疑?你說我懷疑你是兇手?”米蘭突然大喊,“不,不僅僅是懷疑,你一定是!”

尼斯的表情陰沉下來,緊盯著米蘭。

“看到酒店內明亮的開放式樓梯,我就明白了,兇手要是在其他地方殺了吉莉再把她背上來,是很有可能被人看到的。但從那段影片來看,兇手極力避免自已出現在監控內,說明那時他就已經起了殺心。”她站直身子,轉頭看著尼斯,“電梯外的按鍵在兩個電梯的中間,換句話說,是在吉莉安乘坐的電梯外的左邊,可她第一次探頭出去的時候是向右看的,這表明她猜測那人應該是要從右手邊來的。可從她的動作來看,最後那人卻是從左邊來的。這個兇手故意不從電梯的右邊過來,而是先跑到其他樓層,再從左側的樓梯繞遠過來,你知道這代表著什麼嗎?”

“我可不知道。”尼斯把手插進口袋,帶有些輕視的樣子,“也許他只是有這樣的習慣。”

“因為他不想自已的身影反射在電梯左側的金屬牆壁上!”米蘭達冷冷地說道。

又是一道耀眼的白芒劃破天際,雷聲大作,雨點密集地打在天台的地板和樓梯上,濺起一片水花。

尼斯眯起眼睛看著米蘭達,瞳孔中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兇手既然這麼謹慎,絕不會冒險在其他地方殺死吉莉再搬上來。吉莉很有可能就死在天台,甚至就是我現在站的這個地方。”米蘭好像並沒有發覺到危險。

那個膽小而又可愛的女孩啊……

“那又如何?”尼斯說。

“整個洛聖都市,能讓吉莉自願在半夜走上天台的人,除了我,就只有你了,尼斯!”米蘭的語氣深信不疑。

尼斯沉默了,沒有說話,米蘭也只靜靜地看著他的雙眼。

天已經完全黑了,雨越下越大,只有雲層的背後不斷地閃爍,密集的雨水遮蔽了外界的一切視野和聲音,彷彿整個世界就只剩下了這個天台。

過了很久,尼斯平靜地說:“你講得好像看見了一切,你倒是說說,我怎麼殺了她?”

米蘭仰著頭,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從她的臉頰流下,有些苦澀,她閉上眼睛說:“我想,那天,應該是這樣的……”

3月1日凌晨,許彤穿著紅衣服從14樓的房間走出來,先到走廊盡頭的盥洗室洗了個冷水臉。稍微冷靜一下後,她又往回走,進了電梯。

她看不清電梯的按鍵,才發覺自已走得匆忙,忘了戴眼鏡。

她把中間一排按鍵都按下去,她不知道自已要去哪裡,只想快點離開那個地方,快點離開那個男人。

等了一會兒,電梯門卻沒有關上。

莫非,是他追來了?許彤這麼想。

許彤悄悄把頭探出去,往右邊的房間瞄了一眼,想看看他是不是在外面。

可是外面沒有人,但許彤不明白電梯為什麼不關門,她又退回來,躲在牆角,想從電梯左側金屬牆壁上的反光看看那個人會不會過來。

過了幾秒,她還是沒有看到人。她有些疑惑,莫非,那人真就讓自已這麼走了?

她又躡手躡腳地走出去,突然看到那人出現在左邊,嚇了一跳。許彤退回了電梯,不想理他,想了想,還是覺得該再勸勸他,走出去,靠在電梯外左邊的牆上。

許彤沉重地吐了口氣:“你怎麼從左邊過來的,嚇了我一跳。”

那人微笑著說:“沒什麼。”

許彤皺眉:“你真的不去嗎?”

那人又跟她說各種各樣的理由,惹得她厭煩。

許彤抬起手捂住耳朵,不想聽他的藉口,說道:“看你追來了,我還以為你同意了。沒想到還是這樣的藉口,看來真不該再給你機會,我走了,再見吧。”

她無奈地又走回電梯,氣憤地按著按鍵,想要離開。

可那人從外面按著電梯,不讓她離開。

她有些不耐煩,重重地敲了一下那些按鍵:“你究竟想怎麼樣?”

那人說:“你先出來,聽我說完可以嗎?”

她用雙手把頭髮捋了一下,不耐煩地走出去:“你說吧。”

那人又開始重複那些藉口。

許彤打斷他,這回是真的生氣了,她朝右邊比著手勢,像是撫摸,彷彿那裡真的有一個小孩子:“你沒看見嗎?那孩子才這麼高的樣子!他本來會健康地長大,有一個可能並不精彩卻很完整的人生,這都被你毀了,難道你就沒有一點觸動嗎?”她掰著指頭數,“一次、兩次、三次,你那些藉口究竟要說幾遍才滿意?你到底去不去!”她呵斥道。

那人低著頭,嘆一口氣:“好吧,你說的對,這都是我造成的。”

許彤詫異道:“你同意了?”

那人點點頭:“嗯,我明天一早就去,可以嗎?”

“最好是這樣。”

那人說:“你可以陪我去天台看看嗎?”

“去天台?為什麼?都這麼晚了。”許彤疑惑道。

他解釋道:“在這裡會吵到其他人吧,我想去天台冷靜一下,好嗎?我保證,明天天一亮我就去。”

許彤猶豫了一下,點點頭,跟他往左走向了C棟外的消防通道。

推開門之前,許彤問:“你確定這裡的警報不會響嗎?”

“當然。相信我。”他眯著眼,回頭對許彤微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