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裡,米蘭用了好久才整理好情緒。開啟電腦,米蘭一遍又一遍地翻看警方公佈的影片,想從中找到有用的線索。警方對許彤進行屍檢,推定的死亡時間是2月1日當天,因此這個影片一定與她的死亡關係極大。
影片中,自始至終只有吉莉一個人做著古怪的動作。再加上西爾斯希特酒店的神秘背景,人們都認為吉莉是被鬼怪殺死或是磕了藥後自殺的。評論區中充斥著各種言論,有人堅持認為是殺人案,有人說是靈異事件,還有人說只有癮君子才會那麼瘋瘋癲癲。
吉莉有沒有可能染上毒癮,我是再清楚不過了,米蘭對這樣的言論嗤之以鼻。除非是真的見到鬼了,否則當時吉莉附近一定有其他人。
米蘭深深吸了口氣,握上一杯牛奶,再次梳理起影片中的每一個片段。
在影片中,許彤穿著紅衣服,彎腰把電梯從上到下的樓層都按了個遍,電梯門剛要關上,卻又無端開啟。
米蘭用筆記下:或許是門外有人按住電梯,不讓門關上。
許彤接下來的舉動也沒什麼問題,她用一種很誇張的姿勢探頭出去,往右邊看,然後立馬退回了電梯。
或許是許彤當時又沒有看到人,她被嚇著了,才顯得動作誇張一些。但米蘭達仔細觀察過許彤探頭張望的方向,發覺許彤大約是懷疑某個人正從電梯右邊過來。而這個人,一定是許彤認識的人,甚至她們可能是一起住進酒店的。
樓層按鍵上,只有“14”是沒有亮起的,因此許彤那時候應該在14樓。
米蘭記下疑點,咬著筆桿在椅子上思索,吉莉是否住在14樓?這個問題暫時不得而知。
她為什麼要彎著腰把臉湊到按鍵前去?米蘭摸著桌子上許彤的照片想著,突然眼前一亮。當然了!吉莉是近視!
米蘭把影片倒到合適的視角,果然沒錯,許彤沒有戴眼鏡。並且當時是凌晨一點,她有理由相信許彤同樣沒有帶著隱形眼鏡——或許她匆忙從臥室裡出來呢?
這麼說來,許彤很有可能住在14樓的某個房間,半夜和某個熟人發生了矛盾,導致她連眼鏡都沒有拿就走了出來。但從一開始許彤還算舉止從容的行動看來,當時的情形又不算太危急,如果那個熟人是兇手,就一定不是此時暴露了殺機。
不過,她想要去哪兒呢?
這段影片是吉莉最後一次出現,此後她應該沒有再次使用過電梯。那麼她會去走樓梯嗎?
不。米蘭搖搖頭,她設想自已遇到這樣的情況,在半夜一點鐘,她若要去其他樓層,是絕對不敢走樓梯的。換做是大部分男性都是不敢的,何況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女生——對自已的閨中密友的膽量,米蘭達自忖是再瞭解不過了。
如此說來,吉莉有可能離開電梯後就回到了房間裡,在房間內遇害後,被兇手扔進了樓頂的水箱中。
這家酒店共15層,因此吉莉安應該是住在14樓或者15樓。若是在其他樓層遇害,兇手要把屍體從樓梯內搬到頂樓水箱,被看到的風險就太大了。
米蘭不厭其煩地翻看著那個影片,但僅僅憑這個影片,線索實在太少。揉了揉酸脹的眼睛,米蘭嘆著氣將記錄的疑點扔到一邊。自已能想到的,警方一定也想到了,到底是缺了哪一環呢?
看來過幾天必須去西爾斯希特酒店親眼看看。
正當她這樣想時,手機突然響起,這可把她嚇了一跳。
是尼斯的電話,她心有不快地皺皺眉,還是按了接聽:“晚上好,有什麼事嗎?”
那頭傳來尼斯的道歉:“我很對不起,米蘭,我想了很久,作為吉莉的男朋友,我必須和你一起去那家酒店看看。”
米蘭驚喜道:“你想通了嗎?”
尼斯緩緩地說:“是的,你說的沒錯,光是這樣坐著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我得試試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線索。先前我只是……”
“沒關係,你肯和我一起去是再好不過了。”米蘭打斷了他,高興地說。
“那好,酒店是下週四開放沒錯吧?我們就下週四見,可以嗎?”
“當然。”
掛了電話,米蘭拿起許彤的照片,抱在胸前,閉著眼睛,不斷輕聲念著“吉莉”。她坐在沙發上,陷入回憶,時而露出微笑,時而又流出眼淚,漸漸地倒在沙發上睡著了。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是難熬的,米蘭坐立不安,完全沒有辦法工作。
她面對過數不清的痛苦和悲傷充斥腦海的人,米蘭也讓他們重新站在了陽光下,可當好友死亡的陰影籠罩著她時,她卻拯救不了自已。
米蘭索性請了假待在家裡,盯著許彤的照片黯然傷神。
直到週四傍晚。天空陰沉,灰濛濛的雲層帶著昏黃的色調,空氣格外汙濁。雲層上劃過幾道閃光,隨之而來的是隆隆的雷聲,一場暴雨正在醞釀。
雷聲讓西爾斯希特酒店門口的車都響起了警報,嘈雜刺耳。
米蘭來到酒店門口,尼斯已經等在了這裡。
“下午好,米蘭。”尼斯微笑著說,但眼角卻流露出一些疲倦。
米蘭輕輕點頭:“我們裝作情侶訂個雙人間吧,這樣就可以名正言順地上樓了。”
尼斯有些為難,不過米蘭還沒開口辯服,他已是勉強比了個“OK”的手勢:“那就這樣吧。”
他們一起走進了酒店的大門。酒店的大廳金碧輝煌,地上鋪著潔白的瓷磚,映著頂上吊著的一排金色燈火。牆壁古樸而高雅,兩旁的支柱上鑲嵌著許多沒有燃起的古典煤油燈,與角落的石雕遙遙相望。
兩個黑衣服的保安斜倚在一張桌子上,一邊聊天,一邊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米蘭走到櫃檯前,對前臺接待說:“你好,請給我們一間雙人間。”
“好的,請問對雙人間有什麼要求嗎?”
米蘭說:“請給我們14樓的房間。”
前臺先是古怪地掃過尼斯的臉,隨後對米蘭達輕聲細語地道歉:“對不起,我們目前最高只能提供12層的房間,請問是否需要呢?”
米蘭心下明瞭,但仍然故作疑惑地問:“為什麼?12層以上的房間怎麼了?”
前臺耐心解釋:“目前12層以上的房間還在檢修,暫未開放。”
米蘭達猶豫了一會兒說:“那好吧。”
“好的,請稍等。”登記了二人的身份資訊後,前臺把房卡給她們,“久等了,請拿好您的房卡。請問有其他需要嗎?”
“不了,謝謝。”米蘭轉身離開。
來到電梯前,米蘭愣住了。
吉……吉莉。米蘭的手忍不住顫抖。她知道,那段影片就是許彤在左邊這個電梯內的情形。
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尼斯也不催促她。
猶豫了很久之後,她鼓起勇氣,顫顫巍巍地按下電梯的按鈕。兩個電梯門都開啟了,深呼吸後,她選擇了左邊的。
一進電梯,米蘭就開始觀察電梯的情況。由於那段影片太模糊,她沒辦法得知電梯內的具體情況。
按面朝門外的方向站著,電梯的左後方就是那臺監控。電梯左側是金屬製的,而右方和後方是塑膠的。
她把目光集中到那排按鍵上。
這裡,就是吉莉最後碰到過的地方。米蘭摸著中間那排按鍵,眼神落寞無比。
按鍵從上至下分別是14、10、7、4、M、B、DOORHOLD。
等等,DOORHOLD鍵!米蘭終於明白為什麼那天電梯門一開始會先要關閉,隨後突然間又開啟。根本不是外面有人按著,只是因為許彤自已按到了用於搬運貨物而讓電梯門長時間開啟的DOORHOLD鍵。
米蘭回憶起那個影片,許彤按下最後一個按鍵和電梯門再次開啟的時間相差不到半秒,應該是電梯先執行了關門的指令,隨後許彤按下HOLD後又開啟了。
一個保安看他們站在原地,突然走過來說:“女士,請問有什麼我可以幫您的嗎?”
米蘭連忙擺手:“不用了,謝謝。”
她匆忙按下了12層的按鍵。電梯門緩緩地合上,門縫裡透進了保安一頭霧水的表情。
突然,電梯門又開啟了,一個亞洲人面孔的青年走進來。
電梯緩緩上升,雖然那人背對著她,但米蘭還是能從電梯門的金屬反光中看到那人帽子下的臉。憑藉著以往的經驗,她知道這是個精明、洞察力強、行動迅速的人。
果然,那人察覺到米蘭的視線,不動聲色地也從反光中看了她和尼斯一眼,米蘭連忙移開目光。
到了七樓,那個亞洲人下去了,米蘭隨後前往12樓。
進房間後,把包放在一邊,她突然覺得自已好累,坐到了床上,揉著太陽穴。
尼斯問:“你還好嗎?”
米蘭說:“別擔心,我沒事,只是有些累了。”
尼斯走到窗邊,點上一支菸說道:“是因為進了這家酒店吧?”
米蘭輕輕點頭,兩個人都沉默了。
坐一會兒後,米蘭開始觀察這間房間。這裡不大,雖然價格已經達到了70美元一天,但條件卻比同等價格的酒店差一些。
地上鋪了地毯,窗簾很厚,是不透光的,白色的床邊還有兩把木製的椅子,就和普通的酒店一樣。畢竟這並不是許彤當時住的房間,米蘭也沒有細看。
她走到衛生間,開啟了水龍頭,嘩嘩的水聲響起。看來頂樓的水箱已經修理完畢了,但米蘭是絕不會用這裡的水的。
這個房間裡最有價值的資訊就是門背後的酒店平面圖了。酒店三棟樓的兩側都是房間,而電梯在連線通道的中間。
“上去看看嗎?”米蘭準備開門。
“嗯。”尼斯把菸頭放到菸灰缸中摁滅了,跟著米蘭出去。
終於來到了14樓,米蘭的心情難以平靜。
和平面圖上畫的一樣,這間酒店對空間的利用率極高,無論是樓梯邊,還是消防通道邊,滿滿的都是客房。因此,酒店才能容納廣告上說的700間客房。
米蘭抬頭審視天花板,的確,走廊上沒有一個攝像頭。看來就如警方所說,這家酒店只有電梯內和一樓大廳才有監控。
這更加證明了米蘭的猜測,那天許彤不該是受陌生人脅迫,和她在一起的人一定是熟人。如果這個熟人就是兇手,那從監控完全沒有拍到那個人來看,他一定是對酒店佈局十分熟悉且異常謹慎的人。對於這樣的人來說,到處都是緊密的客房,即使是拿著槍支,他也不可能冒險在這樣的場合威脅許彤。
不過,有一點和米蘭預料的不一樣,酒店並沒有陰森的“樓梯間”。從電梯出來後,往左邊或右邊走幾米後,經過一個門,都有一個樓梯,就在走道上。無論是電梯左邊的樓梯,還是右邊的樓梯,都是完全開放式的樓梯,就和普通的過道一樣明亮。
米蘭繞著三棟樓的走道走了一圈。
尼斯突然出聲問:“怎麼樣?有什麼發現嗎?”
米蘭看著之前一直沉默的尼斯,搖了搖頭:“還有最後一個地方。”
“哪兒?”
米蘭看著窗外,語氣中也有些緊張:“樓頂!”
尼斯望了望外面幾乎已經要沉到地面上的烏雲:“可是,快下暴雨了。”
她堅定地望向尼斯:“我必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