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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亡靈的殺意(二)

第二天,安寧派出所內,呂易成走進辦公室,放下他剛拿來的孫海瑞死亡案件的相關材料。他的申請當場就透過了,所裡甚至讓他來負責這起案件的調查。

他還沒來得及翻開案件材料,王雲科就來到門口敲門。

呂易成抬頭一看,笑道:“來,坐吧。”接下案子,他對這位學弟倒是心懷歉意了,這就給王雲科泡了杯茶,“雲科,對不起啊,我一來,倒是把你這個負責人給擠走了。”

王雲科連忙擺手:“呂大哥,你可千萬別這麼說。你負責這個案子是再好不過了,要不是你,我王雲科也不會有今天。”他一下子又變得有些失落,“要……要不是我連累了你,以你的業績和資歷,也早就升上局長或是去警察署了,是我拖累了你才對。”

呂易成笑著拍拍他的肩膀:“行了,先坐下吧。咱們倆還說這幹嘛,都是過去的事了。”

王雲科是從農村出來的,當年在大學時,有段時間一下子被花花世界迷了眼,變得遊手好閒。要不是呂易成的監督和及時糾正,他也許就這麼一直墮落下去了,更別說從警校畢業後當上真正的警察。然而在前些年,由於王雲科的重大工作失誤,反倒讓作為負責人的呂易成承擔了連帶責任,失去了晉升機會,一直到現在都沒緩過來。

不過呂易成的表現一直很不錯,成績也十分出色,安寧派出所之所以能成為全海峽市破案率最高的派出所,其中就有呂易成的一份功勞。正是因為如此,他深得領導的信任,想加入這次調查的申請也很快被批准了。相信再過不久,呂易成還是能得到晉升機會的。

不僅是呂易成,孫海瑞在去世前也對王雲科照顧頗多。當年孫海瑞在學校裡也小有名氣,可聽說由於家裡的原因,從警校畢業後,他突然決定不做警察了,要去經商。孫海瑞經商的一路上是順風順水,沒多久就成為了一方富豪。但王雲科想不到,他突然就毫無徵兆地去世了。

王雲科一邊暗自嘆息一邊問:“呂大哥,你這次申請加入調查,是有了什麼新發現嗎?”

呂易成收起了笑容,他的表情嚴肅起來:“沒錯,我懷疑這次的案子不是一起意外事故。”

王雲科一愣:“呂大哥,你的意思是……謀殺?”

呂易成搖搖頭:“自殺還是他殺我暫時不清楚,但這個案子恐怕不能簡單地結案了,我們需要再做調查。”

“沒問題,我一定積極配合。不過你為什麼懷疑這不是一起意外呢?我們已經檢查過了,孫海瑞體內的酒精含量確實非常高,是極有可能出意外的。”

“死者的妻子劉英蘭怎麼說?案發當天死者是獨自一人在家嗎?”

“只有他一個人在家,劉英蘭那兩天去了孫海瑞的父母家,不知道自已家裡什麼情況。孫海瑞的推定死亡時間是晚上九點到十點之間,那時候她正在公公婆婆家裡打麻將呢,對這事情毫不知情,也是之後才透過警方知道孫海瑞的死訊的。”

“那有沒有可能是別人闖進他家了?入室盜竊被孫海瑞撞見?”

“不太可能,我們查了,孫海瑞家有很多現金和首飾之類的貴重物品,但是什麼也沒少。”

“這麼看來,那晚孫海瑞的確很有可能是一個人在家裡的……但這就奇怪了,孫海瑞為什麼要晚上突然間一個人開始喝酒呢?還喝得爛醉如泥,把自已摔死?”呂易成皺眉,這讓他十分不解,開始在房間裡踱步。

王雲科輕輕搖頭:“我想不明白。”他突然又轉過頭說,“哎,呂大哥,以你對孫海瑞的瞭解,他常常一個人酗酒嗎?”

“不——這正是我疑惑的地方。按我的瞭解,孫海瑞是不愛酒的,更別說一個人喝成這樣。”呂易成的表情嚴肅。

“可他畢竟是個商人,應酬總是少不了的。”

呂易成不太贊同:“不,商人應酬喝酒是為了經濟利益,如果他是一人獨處,我很難想象事情會變成這樣。”

“所以你認為那晚還有其他人在?”

“沒錯,雖然還沒有證據,但我總覺得,案發時還有其他人在場。在案發的一個小時之內或是前不久,有人接觸了孫海瑞。”

“這麼說……是蓄意殺人?”王雲科還是不敢確定。

呂易成擺擺手:“有這個可能,但還不著急下判斷,我只是說有個人在旁邊。至於孫海瑞是和他喝了酒自已摔下樓還是被人推下樓我還不清楚,但至少這不是一起簡單的意外事故。目前可以確定的是,一定有人對孫海瑞的死是知情的。”

“那這個兇手,哦,我暫且把他叫兇手吧。兇手為什麼會那麼晚去找孫海瑞?那麼晚去找他的,應該是熟人吧?我們要從誰查起?”

“兇手處心積慮地偽造出意外死亡,為的就是不引人注意。精心佈置這一點,反倒說明很可能是與孫海瑞關係緊密的人下的手。就從他身邊的人查起,看看哪些人沒有不在場證明。”

他坐在椅子上默默思索著,究竟誰是這個犯罪嫌疑人?

他的心中大致有了幾個目標。呂易成想到了那個錄影帶,若不是他否定了“意外死亡”的結果,最大的得利人一定就是那幾個人。

記憶回到昨天的葬禮上。

陽光明媚,天氣很好。客人們在靈堂內都很安靜,然而在一間遠離客人的房間裡,一群人正在爭吵不休。

“事情既然已經出了,我看我們還是先想好後路。大哥雖然已經死了,但他的公司可不能就這麼破產。大哥這些年打拼下這個公司也不容易,我們說什麼也不能讓他的心血白費,是吧?”孫海瑞的弟弟孫海興穿著西裝,架著腿,彈了彈菸灰,“我現在是家裡唯一的男丁,我建議,大哥的公司交給我……”

一個濃妝豔抹的女子身穿名牌,手裡拿著一面小鏡子,坐在沙發上補妝,看似漫不經心地打斷了他:“喲!說得可真好聽。你問問,這裡誰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啊?”

呂易成坐在房間的角落裡,瞄了一眼,這個說話看似慵懶卻話裡帶刺的女人正是孫海瑞的姐姐孫儀慧。

孫海興皺了皺眉,聲音低沉下來,好像有些生氣:“大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嘴上說得好聽,還不就是想要海瑞的那些財產嗎?呵呵,還裝的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真是讓人噁心。”孫儀慧說完,又繼續塗她的口紅,抿了抿嘴。

孫海興猛地一拍沙發扶手:“胡說八道,你別在這裡血口噴人,我看倒是你才想爭財產吧。我這可是為了大哥著想!為了大哥的公司著想!”

孫儀慧“啪”地一聲蓋上她的梳妝盒,轉過頭凌厲地盯著孫海興:“笑話!我看是為了海瑞的錢著想吧?交給你?你能把公司管好?”

孫海興嗤之以鼻:“哼!那要給誰?家裡還有誰能把這個公司管好?可別沒幾天就破產了。”他瞥了瞥低著頭坐在旁邊一言不發的劉英蘭,又繼續說,“依我看,還是交給我最為穩妥。”

“憑什麼?我告訴你!你想要這公司,我和儀倩就這麼空著手走?真是好一個美夢啊。”孫儀慧說的話毫不客氣,聲音和表情卻是氣定神閒,讓孫海興滿肚子火。

孫海興轉過頭,看似苦口婆心地對劉英蘭說:“嫂子啊,我這是看你沒有做生意的經驗。現在這外面的世界呀,太亂了,公司的股權交到你手上,大家都會擔心。大哥這些年辦這個公司不容易,你要體諒體諒,要不我就先幫你管著這個公司,你看怎麼樣?”

孫儀慧破口大罵:“呸!說的比唱的還好聽,你吞下去的東西,還能再吐出來不成?”

孫海瑞最小的妹妹孫儀倩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說:“大姐,二哥,你們都別吵了,大哥才剛過世呢,我們這麼吵是不是……”

孫海興轉過頭看著哭哭啼啼的孫儀倩,大罵道:“哭哭哭,就知道哭!莫非你也想要這公司?”

“我……我沒有。”孫儀倩哭著搖頭。

孫儀慧諷刺道:“哎呦喂!裝得可真像吶!”她掩著嘴噗嗤一笑,慢條斯理地說著,“我怎麼記得,你以前,可不是這麼說的。”

孫儀倩低下頭,一副委屈的樣子哭著,但在別人看不見的方向,眼裡卻閃過了一絲寒芒。

孫儀慧搖著頭,極盡嘲諷地看著孫儀倩,“嘖嘖嘖,這才多久?就忘了?是真忘了還是……要不然,大姐幫你好好回憶一下?那次……”

“夠了!”一位老人突然間站起來,勃然大怒,劇烈地咳嗽起來。他是孫海瑞的父親孫沛軍,冷眼旁觀了許久,終於是忍不住了。

他的妻子陳桂芳臉上也不太好看,但還是幫他拍著背:“老頭子,別生氣,別生氣,孩子不懂事,咱彆氣壞了身子。”

“他們不懂事?這都多大年紀了!這是太不懂事了!”孫沛軍激動地面紅耳赤,橫眉瞪眼、怒目而視,顫抖地指著自已的幾個兒女,“說夠了沒有!啊!還要不要點臉了!你們幾個,摸摸自已的良心,海瑞這才死多久?還沒下葬呢!你們就在這裡爭遺產?他,他……海瑞他……可還屍骨未寒吶,你們就……”說著說著,他哽咽起來,無力地坐回凳子上,再也說不出話來。

孫海興賠笑道:“爸,您別生氣,我們這不是想解決問題嗎?”

孫儀慧則“哼”了一聲,轉過頭不再說話。而孫儀倩還是哭著,一言不發。

陳桂芳一邊幫孫沛軍拍著背,一邊說:“解決什麼問題?不是我要說你們,看看把你爸氣成什麼樣子了!你們自已說,海瑞這些年對你們怎麼樣?你們怎麼忍心在這個時候大吵大鬧的?”

劉英蘭滿面愁容,不住地唉聲嘆氣:“爸,媽,海瑞這突然間走了,我都不知道今後該怎麼辦才好,現在是實在沒有心情談這些事啊。要不過段時間再說吧,到時候你們說怎麼辦,就怎麼辦,行嗎?”

孫沛軍還是餘怒未消:“老子才不管他們這些破事,我就當白養了他們!這遺產該歸誰,就歸誰,誰也不許爭!不成體統!”

劉英蘭上前倒了杯水給他:“爸,您消消氣,不爭,不爭。海興他們啊,也就是擔心。”

孫沛軍接過茶水,稍微平靜了一些:“看看人家英蘭,再看看你們,一點覺悟也沒有。”

呂易成悄悄出了房間,到大門口點上一支菸,靜靜地看著門口幾個跑跑跳跳的小孩兒。這客廳和外面草坪上的客人雖多,卻反而比那個房間裡還安靜。

他的本意只是來看看孫海瑞的家人,聊到一半也不知誰起的話頭,就開始爭起了遺產,這些爭吵說實話他是半點兒也不想聽。看著多年的好友一去世,還未下葬,幾個兄弟姐妹就變成了這副樣子,他只覺得悲哀。

孫沛軍以前是個軍人,孫海瑞就是在他的影響下才讀的警校。後來由於孫沛軍的病,家裡欠了許多債,幾個兄弟姐妹又誰都沒有錢,孫海瑞是實在不忍家裡這樣貧窮下去,才放棄成為一名警察,轉而開始經商。這些年孫海瑞是怎麼摸爬滾打過來的,呂易成比誰都清楚。如今孫海瑞憑藉一已之力,改變了他的家族,可沒想到他去世後,現在他家裡卻變成了這樣,呂易成都替他覺得不值。

呂易成其實很清楚孫海瑞的兄弟姐妹們為什麼要這樣做。孫海瑞正值壯年,又是意外死亡,想必是不會有遺囑的。

按照民法規定,孫海瑞的妻子和父母的遺產繼承順序都在他的兄弟姐妹之前,他的幾個兄弟姐妹估計心中多少也有數,知道這樣下去很有可能是一分錢都拿不到的。他們這麼鬧,無非就是想逼迫孫海瑞的妻子和父母主動放棄遺產繼承權,再不濟,三人也能撈到不少好處。

呂易成看著頭頂上穿過密林的陽光,心中不住地嘆息。回想起這些年的經歷,他還是無法接受孫海瑞就這麼死了。想著想著,一支菸的工夫便過去了。

“呂大哥,要開始出葬了。”王雲科從屋裡走出來,低聲對他說。

呂易成回頭看了一眼,點點頭說:“雲科啊,好,我馬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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