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戈羅在這一具身體裡面,突然間醒來的那一刻,常歲的靈魂的其實也並不是完全處於一個沉睡的狀態。
那種感覺其實是比較模糊不清的,就好像是半夢半醒之間,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其實所發生的所有事情,你基本上都不會有太多的感覺。
就好像是你在清晨的時候做夢醒來一般,醒來之後又快速的睡去,等到你徹底清醒之後,你甚至分不清你在這之中的一次醒來,又是真是假。
而且當戈羅甦醒的那一刻,常歲是有感覺的。
那種感覺非常的微妙,甚至是讓人覺得有一些奇特,估計一般人這輩子都不可能會有這樣的經歷吧,能夠清楚的感覺到自己靈魂所寄宿的身體裡面,竟然還有另外一個人。
這還並不是簡簡單單的能夠用精神分裂來形容的,精神分裂的前提是你在某一時刻,完全的切換成另外一個性格,也就是說,你的這一個人格和另外一個人格在體內是不衝突的,但是常歲的經歷卻並不是這樣。
在戈羅甦醒的那一刻,常歲彷彿能夠透過這具身體的眼睛看到外面的一切,但是她卻完全沒有辦法操控著一具身體,包括這具身體所說的話,所做的動作,還有它所傳達出來的情緒,常歲都是完全不參與其中的。
唯一能夠證明她還在這一句身體之內的,也就是她能夠透過這一雙眼睛,來參與這一具身體所做的所有事情。
但是卻起不到任何的阻斷作用。
這種感覺細細說起來的話,其實非常的微妙,你就好像是一個電子眼一樣被鑲嵌了這一具身體上,這一具身體所做的所有事情你都能夠跟得上,但是你卻沒有辦法有自己的主見,你的所見僅僅只是你的所見。
但是這又讓人膽戰心驚的是,你是存在於這具身體之中的,但是你卻沒有辦法控制住它,這種旁觀的感覺其實讓人非常的驚恐。
戈羅在和黑人交手的時候,常歲能夠清楚的感覺到那一刻,這具身體裡邊的心境,那是一種淡漠的可以說是波瀾不驚的無畏,沒有錯,那一刻黑衣人在戈羅的眼裡面,就好像是一個螻蟻一般,或許她僅僅只需要用雙手一捏,就能夠將這個黑衣人化為齏粉。
這種自信並不是裝出來的,而是來源於戈羅靈魂的最深處,常歲能夠清晰的感覺到那種接近於無敵強大的自信,這是她目前根本沒有辦法達到的境界。
只是那個時候常歲雖然能夠感覺到這所有的所有,但是她的靈魂卻並不能夠做出太多的反應,換言之,就好像是睡眠不足,大腦有些遲鈍一般。
這一切的一切,雖然可以盡收眼底,但是她卻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或者說她的情緒波動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一直到最後發生了那件事情。
關於這個問題,常歲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應該怎麼說呢,就好像是突然之間戈羅的靈魂在她的體內被一個類似於枷鎖一般的東西給鎖住了似的,戈羅掙脫不得,只能夠被拉扯到深淵之中。
這種形容其實是已經比較具象化的了,因為當時常歲正在這一具身體之內,她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另外一個靈魂的離去,也能夠感覺到戈羅被壓制的那種憤怒和不甘,只是具體壓制閣羅的是什麼東西,常歲根本沒有辦法察覺出來。
畢竟這只是一種具象化的說法,因為她們兩個都是靈魂,根本不是屍體,這麼說只是方便好理解而已。
也就是當戈羅的靈魂被強制性的壓制下去的那一刻,常歲的靈魂好像是在一瞬間佔據到了主權,她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四肢百骸慢慢被自己控制,也能夠感覺到自己的理智和靈魂在慢慢的甦醒,同樣的,那種彷彿被打斷骨頭的疼痛,也在一瞬間貫穿了常歲的整個神經。
那種疼痛簡直是無法言語。
當她在一瞬間徹底佔據身體的那一刻,也根本沒有辦法在維持自己的站立,要不是休涯趕來的及時,常歲很有可能就這樣直接倒地,然後疼暈過去,再接著被這個黑人給帶走。
那樣的話,戈羅的出現,也就等於是功虧一簣了。
沒有錯,這個時候常歲大概可以分析的出來,剛剛之所以格羅的靈魂突然間復甦,可能也就是和這一句身體遇到了的危險有關,就好像是一個應急措施一般。
雖然這麼解釋的話,戈羅似乎有一些可憐,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就是她,常歲只是一個雀佔鳩巢的外來者而已。
心中帶著千千結的常歲被休涯給帶回了客棧之後,身體其實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那種疼痛說白了維持的時間其實並不是太長,但是在一剎那之間的爆發力,卻足夠讓人感受到絕望。
甚至是恨不得拿刀捅了自己。
被休涯安排到床上之後,常歲基本上已經可以正常的說話,沒有錯,她在之前的時候,疼的基本沒有辦法張口,之前說出那四個字基本已經耗盡她的氣力,由此可見,那種來自於靈魂的疼痛是有多麼的可怕。
甚至於這個時候,常歲都覺得自己根本不是普通人,畢竟那種疼痛都能夠硬生生的抗過來。
“那個黑衣人,可能也是那些暗殺組織之中的某一位”休涯的這句話說的其實有一些毛病,雖然說現在有很多的人想要暗地裡的取了常歲的這一條性命,或者嚴格意義上來說,是戈羅的性命,但是這個黑衣人卻並不是如此。
因為在休涯還沒有趕來的時候,戈羅其實是和那個黑衣人有過一番對話了,而那一番對話也被常歲給記在了心中。
雖然並不知道黑衣人的話又是真是假,他所謂的想要見上常歲一面的義父又是否真的存在,不過從他將常歲給帶走的這一舉動,便可以判斷的出來,他並想要常歲的命。
或者換一句更準確的話說,他短時間內,並不直接的想要了她的命。
“或許吧,但是那個黑衣人有他自己的想法,你或許可以多多排查一下,這個人並不簡單,甚至是敵是友都還難說”常歲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心裡面是有自己的盤算的。
按照剛剛那個黑衣人的那句話來分析的話,如果他義父真的存在,而且他義父真的是想要見上常歲一面,那麼就說明她在那個人義父那裡,是有存在的價值的,而只要自己有價值,便可以待價而沽。
現在的常歲完全可以說是處於一個孤苦無依的狀態,畢竟他們現在還沒有和極地取得聯絡,所以行走江湖完全可以說是單槍匹馬的存在,尤其是在目前這種局勢之下,更是恍若孤舟。
在此之前,休涯就已經和場所說過,因為戈羅出山的事情,已經牽扯到了四方湧動,許多暗地裡明地裡的人都已經活躍了起來,而像亓國帝都這種繁榮昌盛的地方,更是龍蛇混雜參差不齊,在這樣的地方,雖然從大局上來講,容易混淆視聽比較安全,但是暗地裡邊那些盯著自己的人,也更容易安排自己的耳目。
既然現在的局勢已經這麼嚴峻了,那麼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
前提是,對方對自己估計的價值並不是這條命。
如果那個黑衣人的義父到頭來還是想要自己這條命的話,那麼這一場生意也就談不攏了。
不過就目前的局勢來看,這筆生意尚有一線生機,那個黑衣人肯定還會再來的,常歲如此堅信著。
聽完了常歲的這一番分析之後,休涯雖然覺得這一舉動實在是太過冒險,但是考慮到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加上自己眼前的這個人可是戈羅啊,所以也就並未多言其他。
稍微和常歲彙報了一下自己的打探成果之後,休涯也就放下了床邊的輕幔,然後自己走到了窗戶旁邊,在不遠處準備休息。
他可不敢讓常歲再從自己的眼前消失了。
只是這一夜,休涯卻很難入睡。
本來按理說顛簸了這麼長時間,又加上之前追了那麼長的路,休涯這個時候身體應該非常的疲憊,精神也非常的睏倦才是,可是他就是不能夠安然的休息,甚至是腦袋裡邊還越來越精神。
他現在依然能夠清晰的記得自己剛剛到達城牆之上的那個畫面,那個聲音,那個說話的姿態,那個出手的招式,包括她周身散發的那種死亡的氣息,修牙可以有十二成的把握確定,那就是在極地讓人聞風喪膽的戈羅。
原本休涯以為戈羅突然間已經恢復了記憶,心裡邊還沒有來得及高興,卻沒有想到那一刻,戈羅卻好像是被抽取了靈魂一般,整個人就像是秋天的一片落葉,零落成泥,直接癱軟了下去。
那一刻休涯的心似乎都要跳出來了,他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他知道戈羅,哦不,應該稱之為常歲,身體絕對是出了問題。
這種問題具體出在了什麼地方,目前休涯還不能夠給出一個準確的定論,但是毋庸置疑的事,現在有一個好訊息,和一個壞訊息。
好訊息就是,自己的主上似乎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恢復記憶,如果她恢復記憶的話,那麼之前的計劃就可以安穩的走下去,並且也就不必讓休涯每天每夜的這樣提心吊膽,因為在這之前休涯多多少少可以意識到,自從戈羅失去記憶之後,似乎是連自己從小到大修煉武功都已經徹底的遺忘,哪怕就算是她體內有深厚的內力,在很多時候也根本施展不開。
關於這個問題,休涯自然並沒有敢太過的多嘴,只能將這一切歸結於戈羅已經失憶,所以很多東西都記不起來了,包括武功招式,亦算在其中。
也就是因為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休涯才會無時無刻的陪伴在常歲的身邊,雖然她身上時不時的還會流露出來戈羅那種讓人膽寒的氣質,但是現在的常歲,完全可以說是手無縛雞之力,他必須得要保護好自己的主上。
這是他存在的意義。
還有一個讓人寢食難安的壞訊息就是,似乎他們的行蹤遭遇到了洩露,哪怕就是這一路上可以說是提心吊膽小心翼翼,不分朝夕的竭力避開了不必要的耳目,但是卻沒有想到,就在他離開去找狹沙詢問一些問題的這一點點時間之內,就已經有人開始下手了。
花間客這一個客棧也算是休涯平日裡常常落腳的地方,他和這裡的老闆交情匪淺,基本上完全可以保證他們這一次落腳的安全性和隱蔽性,但是卻沒有想到這麼快就被人給發現了。
這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不過就算是被發現了,休涯也沒有打算再換一個地方,因為在今天經歷了城樓的那一件事情之後,他突然意識過來一個問題。
一味的逃避,其實是並沒有用的,如果戈羅還清醒的話,那麼面對這樣的問題,她絕對是主動出擊,或者是坐在這裡,等別人上門送死。
既然現在戈羅沒有辦法決定這一切,那麼這些事情就由他休涯來做吧。
在不知不覺之中,休涯,似乎越來越像昔日的戈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