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之內,樹影參差。
西窗之畔,燈影婆娑。
已經洗漱完畢的常歲,身穿素色裡裙半臥床鋪之上,半倚著一旁的雲紋繡枕,手裡把玩的之前掉在自己面前的那把扇子,看著眼前那一張矮案上的紙張,眼波流轉,雙眉若蹙。
今日此去花間客,雖然沒有遇見之前的那個黑衣人,但是卻收穫了其他的東西,不過似乎這些東西看似都挺重要,然而好像對於自己,卻沒有任何的作用。
這一張紙條,如果能夠發揮它正確的作用的話,那麼應該會影響到不少的人和事,只是可惜這張紙條最終到了常歲的手裡,所以便註定發揮不了它原來的使命。
計劃有變,你已暴露,呂淺生不能留,哨點做焚燒處理,你趁亂離開,此後會面,從長計議。
到底是誰暴露了呢?這些人又有什麼樣的計劃?這個呂淺生又是誰?看來對面的茶樓應該是他們會面的地點,但是卻被一場大火徹底燒滅。
估計現在裡面也找不到什麼線索,也有可能這個紙條原本應該的主人,就在自己的身邊,只是傳達資訊的那個人認錯了人,所以現在這個紙條才會到自己的手上。
沒有得到這張紙條的那個人,心裡面該有多著急啊,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平日裡會面的地方被一把大火給燃燒殆盡,然後自己也和眾人失去聯絡,不知道接下來的計劃應該如何進行,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何去何從,就好像是被拋棄了一樣。
這一點在某種情況上來說,和常歲還真的是很類似的。
都彷彿是被計劃給拋下的那一個人。
而她自己手裡的這一把扇子,似乎也應該有著不少的故事,這把扇子做工精良,不管是從扇骨的選擇,還是從紙張的質感,基本都能夠判斷的出來,這個玩意兒絕對價值不菲,而那扇子上所繪畫的亭臺樓閣,也是非常的頗有深意,筆法栩栩如生,色彩明豔動人,彷彿吊角飛簷之間,還有流光溢彩在閃爍。
大概可以判斷的出來,繪畫這一副扇面的顏料裡邊,應該是摻和了金箔。
這等價值的扇子,肯定不可能是平民老百姓能夠擁有的,而且一般情況下,扇子上面所畫的圖案,應該是梅蘭竹菊等比較有寓意的東西,又或者是一些名家大師提筆落下來的幾行大字,舉個例子,就好像是狹沙手裡的那一把書著“吃喝等死”的扇子一般。
但是這一把扇子卻是劍走偏鋒,上面的繪畫居然是一副亭臺樓閣,而且這一副亭臺樓閣,還與平日裡常見的亭臺樓閣面,略有不同。
這一棟樓出奇的高,並且可以看的出來,樓閣之內寬敞明亮,層疊之間四方通透,如果這樣的樓真的存在的話,那麼絕對是一個非常顯眼的存在,首先是因為想要建設這麼高的高樓,在古代是一個非常考究的工程,不僅費時費力,更會耗費大量人力錢財,一般人家根本負擔不起。
再加上如果仔細看的話,這棟樓不管是建築方式也好,還是細節上的設計也好,都和目前的整個朝代,有一些不符合的地方。
亓國現在所處的這個朝代,大體上建築風格和唐朝有一些類似,都講究琉璃碧碧瓦巍峨宮殿,哪怕就是街邊的一些門框雕塑,都是極盡考究奢華,以絢爛璀璨的顏色和複雜有序的做工示人,而眾人之間的服飾妝容,卻好像是偏向於魏晉之風,長裙廣袖也有,齊胸襦裙也有,高聳髮髻也有,披頭散髮也有。
而且審美似乎非常多樣化,病弱的美少年,豐盈的美嬌娘,峨眉山眉,三白點朱,各式各樣,應有盡有。
可能是因為天下太平,亓國民風不拘一格,這才讓衣飾妝容得以百花齊放,輕裝繁衣各式各樣。
常歲如是在心裡想著,大概是因為自己歷史課並不是太好吧,所以腦袋裡邊所架構的世界,才會如此的雜亂。
假設就以她目前比較瞭解的兩個朝代看來的話,這棟樓似乎也是一個不合時宜的存在,想必就是昏庸無能,平日裡就以驕奢淫逸著稱的皇帝,也不可能建造出來這樣的一棟樓。
因為這整棟樓都是用硃砂覆蓋,沒錯,它是一棟連琉璃瓦都是紅色的高樓。
看畫面,這棟高樓應該是聳立於山坡之上,周圍盡數為密密麻麻的花樹,這個花樹,和自己在花間客客房之外看見的花樹,可以說是如出一轍,似乎也就是因為這一點,才能夠顯得這把扇子是當朝之物。
不過就算是上面的花樹,讓它與現實生活有一點點聯絡,那也掩蓋不了這棟樓的詭異。
如此詭異的東西,擁有它的肯定也不是一般人,出沒在花間客那裡的客人,基本上身手都不錯,一般情況下,不可能會有如此輕易丟失東西的情況發生,而且看著這把扇子的扇套和扇墜,常歲也可以判斷的出來主人應該是很寶貝這個東西。
扇套為南緞刺繡,雙面紋路,這種工藝考究的刺繡,自然價值不菲,這個扇墜為水種翡翠,以平安扣的形式扣在血凝蠶絲的穗兒裡,通透別緻。
這般如此的寶貝丟了,那麼主人肯定會回來找才對。
可是一直到常歲離開花間客,這把扇子的主人都未出現,當然了,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它的主人壓根沒有意識到,扇子已經丟了。
原本常歲今天晚上出去是想要解決一些疑惑的,但是沒有想到自己卻收穫了兩個更大的疑惑,而且似乎現在她所收穫的疑惑,已經和自己本身都沒有太大的關係了。
路子,越走越偏了呢。
可能這兩樣東西僅僅只是和自己有機緣巧合吧,常歲思慮慮良久之後,腦袋裡面也得不出一個大概的結論,索性熄滅了西窗的燭火,便安然入睡。
她必須得要好好的睡上一覺了。
畢竟常歲最近的腦袋,可謂是完全超負荷工作,以前打遊戲都沒如此心累過。
窗外清冷的月光,透過窗戶的縫隙投射到了矮案之上,常歲入睡之前並未將扇子收起摺好,只見它藉著銀灰色的月光,畫中紅樓,似乎熠熠生輝。
一張來歷不明的紙條,一把畫著詭異紅樓的扇子,這兩個看似毫無關係的東西,似乎好像在無言的昭示著什麼。
世界上面發生的所有事情。
都必定有因果關係。
有因才有果。
這是萬物輪迴逃不開的定理,我們所獲得的任何一樣東西。
都不可能是憑空進入到我們生命之中,它們要麼是對我們生命之中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起到了一個印證的作用。
要麼就是在對我們生命之中以後將要發生的事情,起到一個警示的作用。
常歲的人生沒有前半生,她的人生是從來到戈羅的身體之內才開始的,所以這兩樣詭異東西的出現,肯定是和她之後的人生有關係。
具體是什麼關係?目前還沒辦法下定論。
但是如果常歲能夠冷靜下來,仔細回想起來她身邊所發生的所有事情的話,或許能夠意識到一個奇怪的地方。
那就是她現在好像是一個體現木偶一般,所遇見的人,所發生的事情,所接觸的東西,都好像是在別人的安排之下。
而這所有的安排,從表面上看起來似乎毫無關係,但是這常歲不知道的暗地裡,所有的一切一切,似乎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
只是可惜的是,目前常歲的心還太過浮躁。
因為對計劃一無所知的心理,讓她根本沒有辦法靜下心來,回想起來這些小細節,甚至是她都沒有辦法意識到自己之所以感受到命運的無力,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那些冥冥之中。
似乎已經註定發生的事情。
還有那些已經發生了,她卻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說那場大火之後,在另外一條街上,同樣也有一大批京門府役的人在來回穿梭,畢竟尚書大人之死,完全可以算得上是震驚朝野的存在。
尚書大人為官十年,可以說的上是為人清廉,雖然平日裡也有一些不太好的風評,但是俗話說得好,人無完人。
但是他為官期間,也並未得罪什麼特別厲害的人物,而且江湖朝野素來都是兩個世界,一時之間他的死,可以說是讓京門府役束手無策,根本沒有辦法找到突破點。
就好比是之前他兒子差一點橫死街頭也是一樣,那一批人來無影去無蹤,饒是京門府役也算是辦案高手,可是現如今也完全處於一個被動的狀態。
假設一開始尚書大人兒子之事,其實就是一次警告,那麼現在尚書大人致死,應該就是屬於挑釁了。
到底是什麼人,想要挑釁亓國的皇權?而尚書大人暗地裡面是得罪了某些人嗎?還是根本就是一個犧牲品。
似乎亓國帝都最近有些風雲四起啊,看似平靜的表象之下,好像有什麼東西想要衝破牢籠,展現在世人面前。
“主上已經被急忙召入進宮,看來是尚書大人的事情,驚動了皇帝陛下”依然是那個小箱子,依然是那棵老槐樹,樹上的黑影言語之時,語氣裡帶著些許無奈,好像是在感嘆,最終今天驚棠還是進了宮。
而樹下一襲白衣的狹沙在得知了這個訊息之後,也是無奈的輕笑一聲,隨即輕輕一笑,然後說道“尚書大人之死。
可能是某些人做的一個局”。
狹沙在說這一句話之時,語氣裡面都似乎透露著一種讓人膽寒的冰冷,他好似看透了什麼,但是卻並未多言,只是緊接著來了一句“還未來得及告訴公子,今兒個,我見著夏遺灰了”。
“夏遺灰?”
御肆聽完了這句話,眉頭忍不住皺了皺,畢竟按理說今天夏遺灰應該是會見尚書大人才對,他們得到的這個訊息應該不會錯,不然的話,驚棠也不可能會直接目睹尚書大人的死亡。
但是現在看起來,好像夏遺灰並未出現,所以御肆忍不住說道“夏遺灰今日不是本應該和上書大人會面嗎?怎麼跑來見了你?”
。
“這個問題我也很疑惑”狹沙一甩手中摺扇,在這寒冷的冬夜,依然不怕冷的揮了揮,撩撥著他額測的兩縷頭髮輕輕飛揚,看起來竟然有一絲謫仙的氣質,不過他所說的話,卻和謫仙毫無任何關係,甚至還帶著些血可怕的意味。
只聽狹沙不緊不慢的說道“原本今天我的一個朋友安排我見一個人,說是有些問題想要來找我交易,這筆買賣半個月前就定下了,現在推算,那正是夏遺灰在邊疆接到聖旨籌備班師回朝之時,今兒個我也算是照常開張,但是怎麼也沒有想到,我見到的竟然是夏遺灰,而且你可能也想不到,夏遺灰來找我問的問題,竟然也是關於那個極地客人的”。
“他一個戎守邊關的將軍,是如何得知這件事情?”
御肆聞言,忍不住心生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