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臥室之內,月光如水,清冷悽迷。
大約是因為一直沒有得到驚棠的回答,所以這個時候御肆便一直立在門口處,並未做聲,雖然他心中有非常多的疑惑,甚至有許多擔憂,想要與驚棠訴說,但是他依然明白自己作為一個下屬,一次兩次的逾越規矩可以,但是如果一直站在那個邊緣線上的話,哪怕就是他實力再強,也終將會成為一枚棄子。
所為距離,便是如此。
而驚棠這個時候,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如何開口,因此他便繼續躺在躺椅之中,彷彿整個人的靈魂都被從身體之中抽走,四肢舒展開來,接近一種好像昏昏欲睡,但是眼睛之中,卻又夾雜著複雜神情的感覺。
他因為自小便生在天家,幼年便沒有了母親,在皇宮之中也不是特別的得寵,但是他到底是寄養在夏皇后的名下,因此對比起常人,他倒是一副養尊處優的身體,那面板更是較之一般姑娘都要白皙許多,在這清冷月光的撫摸之下,就好像是要融進那白色裡衣之中一般。
甚至御肆的腦袋裡還開了一個小差,他有一瞬間,竟然覺得自己的這個主上,很有可能會在自己的面前,化作一團煙霧就此消失了。
“你倒是說一說,我到底是哪裡奇怪了”驚棠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甚至都沒有扭頭看向御肆,語氣之中也並沒有那種提問之感,反而是有一時悵然在其中。
他彷彿就好像已經知道了答案,但是偏偏卻想要從其他人口都在聽到肯定一般。
御肆是一個非常忠心的人,同樣她也是一個非常懂得審視度勢的人,一般情況下,如果驚棠問自己這個問題,他便不會特別認真的回答,因為對於以前的驚棠來說,這種話無非是在和自己開玩笑,只是現如今局面卻較之往日,則是大不相同。
他甚至能夠感覺到自己的主上,言語之間好像有一絲迷茫,給人的感覺,彷彿就是在某些問題上搖擺不定下不了狠手,因此才要想從別人的身上得到一些助力。
御肆那麼聰明,他又怎麼可能猜不到,這一切定然是和常歲姑娘有關呢。
因此他便絲毫沒有理會的開口就說道“恕屬下直言,哪怕就是主上不讓我說,現如今這話也必須得要說出來,似乎從常歲姑娘住進四皇子府開始,主上給人的感覺就在一點一點的變化,一直到現在,已經讓屬下這等愚鈍之人都已經能夠察覺到了”。
聽完了御肆真的是毫不忌諱的一番回答之後,驚棠突然間就扯起嘴角笑了一聲,這一抹笑容之中包含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一時之間御肆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如何理解這一抹笑容,主上到底是經常在自嘲?還是如何?而他所言的這一切,驚棠心中又何嘗不知?他今天晚上之所以出現在哪短亭之中,其實多多少少,也是想探聽一下關於今天御肆和自己所說的那件事情。
雖然當時驚棠還覺得御肆不過是大驚小怪,總是想要小題大做,有些太過風聲鶴唳罷了,但是俗話說得好,細節決定成敗,而常歲這個人的身上,本來就迷霧重重,所以驚棠便不願意放過任何一個突破口,準備想要在這個問題上同常歲言語一樣,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有用的訊息。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驚棠在看到了常歲之前的時候,在心裡可謂是編排了無數的言語,但是當他真正的落座於短亭之中的那一刻,他的腦袋裡卻是空白一片。
甚至當他在短亭發呆了許久,終於見到常歲路過一旁之時,他都沒有出言叫住常歲,彷彿就想將常歲如此放任自流,讓她歸去,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言語其他。
但是可能就是緣分吧,常歲偏偏就主動靠了過來,在那一刻,驚棠空白的大腦之中,基本上沒有任何的想法,也就是說,當時他同常歲所問的問題,完全就是心之所向。
畢竟他平日裡每說一句話,都要在腦袋裡算計一番,看看這句話,對別人能夠起到什麼樣的作用,又會對自己有什麼樣的利益,他是一個活得非常通透的人,並且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明確的目的性。
可是偏偏在今天晚上,在那短亭之中和常歲言論的那一番對話之時,他根本沒有考慮自己所言所語,到底是為何。
哪怕就是現如今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之中,躺在這裡回憶起短亭之中所發生的一切,他也不知道當時的自己,為什麼要說那些有的沒的的話。
畢竟那些問題,能對自己造成什麼樣的影響呢,又會讓自己獲得什麼樣的利益呢,說到底,這關於夏飲羽的事情,什麼時候自己都可以問,就算是他直接去問夏飲羽,實則都沒有什麼問題,而且關於去往花間客喝酒的這個問題,好像也沒有什麼值得探究的地方,但是他偏偏就和常歲,突然間在這些小事情上面死磕了起來。
想必現在不是回去,肯定也是一頭霧水吧,不知道今天他驚棠到底抽了什麼樣的風,和自己聊了一會兒這樣的天。
畢竟大家都是聰明人,也都知道彼此都是一個商人的脾性,定然不會做無用功,也不會去做沒有目的性的事情。
一想到這一點,驚棠又忍不住笑了出來,他似乎可以想到,常歲今天回去之後,又要在床上輾轉反側思慮今天驚棠和自己所言所語了。
然而最後,卻依然是找不到任何的突破口,然後一籌莫展的模樣。
就和自己上一次,看到她一樣。
“你也覺得,自從常歲住進了這四皇子府之後,我便有些變化了,是嗎?”
驚棠的這句話,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好像是在問御肆,但是御肆卻心知肚明,這件事情根本不需要他來肯定。
因為當他驚棠將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他的心中,便也已經肯定了這一點。
所以聰明如同御肆,這個時候便接著就說到“常歲姑娘到底好身份不簡單,她不僅僅是極地出身,並且很有可能肩負這十年動盪的使命,她這樣的人,和我們又何嘗不一樣?她卻做的每一件事情,必然也都有自己的目的性,她之所以答應主上來到四皇子府,難道僅僅只是貪圖一片遮風擋雨的屋簷嗎?關於這一點,想必主上你心中,可是要比屬下更清楚”。
御肆的這一番話可以說是非常露骨了,簡直就可以說是點名扼要。
關於這一點,驚棠的心中,又何嘗沒有清醒的意識到過?像常歲那樣的人,她本身就肩負著重大的使命,雖然平日裡看起來一直在插科打混,沒有什麼實質性的目的,但是自從她答應入住四皇子府之時,聰明如常歲,她又怎麼可能不知道,驚棠定然是圖謀不軌呢,這可以說是明擺著的事情。
大家,都不是傻子。
就算是他們隱藏的再好,但是同為狐狸,誰又看不透對方身後的把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