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繁花垂露,炊煙初升。
當一夜無夢的常歲悠悠轉醒之時,她甚至還有一瞬間的恍惚,以為自己真的是從那一場如夢似幻的穿越之旅之中醒來了一般。
然而當她正目定睛向上一看,映入眼簾頭頂上的這一片床框遮幔,並非是她昔日床上掛著的那一縷垂簾,常歲這才清醒過來。
她還沒醒。
或者說,她還活著。
在這個故事之中,活著。
這一場伴隨著重重殺機的穿越之旅還沒有結束,並且昨天夜裡她感知到的另外一縷靈魂,也真的是存在於自己的身體之中。
雖然這個時候常歲無法確定戈羅在自己的體內,是否處於一個沉睡的狀態,是不是和自己一樣,恍若一個旁觀者,也沒有辦法確定戈羅會在哪時哪刻徹底清醒過來。
不過也就是因為知道了戈羅的存在,所以常歲這個時候心情才更為複雜。
在一開始,她原本以為這具身體應該是屬於自己的東西了,雖然這麼說有些太過霸道,但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身體原本的主人卻還不捨的沒有離開。
並且最重要的是,這個主人還隔三差五的會來檢視一下自己的這一具身體,也就是因為這樣的一層關係的存在,所以常歲心裡更加明白,自己得要更好的保護好這一具身體,畢竟這樣一具簡單的肉體之中,可是承載了來自兩個世界的靈魂。
當然了,這個問題並沒有在常歲的腦海裡面停留太長的時間,從她在懸崖邊醒來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不管接下來再出現什麼匪夷所思的事情,常歲都能夠表現的非常淡定了。
畢竟像一體兩魂這種事情她都能接受,就算是接下來休涯突然間衝到自己面前,然後告訴自己,他和戈羅其實是有定娃娃親的,她常歲都能夠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接受這一切。
而正當常歲的腦海裡面設想著她和修牙之間有娃娃親的這件事情之時,休涯的臉就突然間出現了了自己的視野之中。
並且他還以一種非常溫柔的姿態來了一句“天色已亮,該起床洗漱了”。
也不知道是因為自己剛剛腦海裡的那個不靠譜的想法,在心裡作祟還是怎麼的,常歲這個時候突然間在空氣之中感覺到一絲別樣的尷尬,不過考慮到自己是主上這個身份,常歲立馬在床上甩了甩自己的頭,讓自己趕快清醒過來。
現在可不是想這些家長裡短的時候,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們去做。
起床洗漱之後,休涯已經備好了早點,關於這些食物,常歲還是非常具有一定發言權的,在現代的時候,常歲可以說是想吃什麼吃什麼,炸雞漢堡,奶茶咖啡,這些東西已經成為了常歲的生活必備。
從一開始學生時代的覺得它們好吃,到大學時期的覺得它們方便,到工作時期已經吃膩了的那種感覺,在這裡絕對不會有了。
因為這裡的食物可謂是五花八門,甚至是許多蔬菜和魚類常歲都可以說是聞所未聞,包括他們的做法也是讓人嘖嘖稱奇,口味自然是不用說的,肯定是有好有壞,因人而已。
不過這些野味和純天然的雜糧,對於常歲這種吃慣了快餐的人來說,也還算是一種享受。
雖然休涯這個傢伙每次準備的食物,都是最基本的那些些簡單的菜色,但是好在常歲並不是特別的挑食,不然的話她可能也要開始懷念起現代的那些快餐了。
“你的臉色……,好像不太好”常歲在吃早飯的時候,無意間看到了休涯的神態,似乎有些不太對。
雖然平日裡休涯也是這樣一副苦大仇深如喪考妣的模樣,幾乎不會有太多的表情,但是這個時候他的表情要在這些東西的基礎上面,再加一絲糾結和擔憂,這種神態是溢於表面的,只要你看他一眼,便能夠察覺的出來。
常歲又不是瞎子,這麼簡單的神態,她當然不可能會看不出來。
而休涯之所以是這樣的一幅表情,也並不是無中生有,他是真的有很多的事情堆積在心上,尤其是在今天的早上,他接到了一個讓人幾近崩潰的訊息。
只見休涯就這樣看了看常歲,他的眼神之中似乎包含著太多的東西,讓常歲一眼根本望不到底,雖然說常歲知道休涯並不是一個普通人,但是他在自己的面前,其實並沒有特別多的花花腸子,不管是他的情緒也好,還是想法也好,在自己的面前,休涯從來都沒有掩飾過。
但是今天,常歲感覺到了奇怪。
不過就算是再奇怪,她也能夠坦然接受了,從常歲醒來的那一刻,她所經歷的每一件事情都可以算得上是奇怪至極。
假設這個時候休涯突然間和自己來一句“今日無事,波瀾不驚”,常歲才會覺得奇怪。
她不相信自己能夠如此平安的度過這看似平凡的一天,她不是來養老的。
“你有什麼話就說吧,別遮遮掩掩支支吾吾的,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只要我們這些人都還活著,那麼就不算是最壞的局面”常歲的這一番話,一邊是在安慰著休涯,一邊也是在安慰著自己,雖然現在他們前途堪憂,但是至少他們這些人還全部活著,這就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而且休涯不知道的,他們最大的幸運,則是戈羅其實並沒有徹底死亡。
這個問題常歲當然不會告訴休涯,因為休涯絕對不可能會接受這個設定。
而且還有可能他也根本聽不懂,介於這種可能的存在,所以常歲也就不多言了,假若休涯以後能夠自己察覺的話,那麼她也不妨將這一切的真相全部告訴他。
只見休涯聽完了常歲的話之後,抿了抿自己的薄唇,似乎在心裡邊掙扎了一小會,最終還是決定開口,只見他面色略微有一些凝重的說道“之前派遣回去和極地那邊接頭的人,回來了”。
“哦?他們似乎是有些遲啊,我記得那個時候你說很快就會有訊息的,但是我們現在人都已經先到亓國帝都了,他們這才把訊息帶回來……,極地那邊怎麼說?我們的接頭人是否已經確定?”
常歲一邊回答著休涯,一邊覺得這並不是一個特別壞的訊息啊,為什麼休涯要用這樣的表情來和自己說呢?原本他們最期待的事情,難道不就是極地那邊的訊息嗎?現在已經有人將訊息帶回來了,這本應該是皆大歡喜的好事才對,為何他這樣一副面容?難不成是因為極地那邊的人,也不知道接頭人是誰?不太可能吧,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這個局面可就不好辦了。
但是常歲千想萬想萬萬沒有想到,休涯接下來直接說了一句話,將她給堵的死死的。
“今天凌晨,之前被派去吉利的人都回來了,但是他們只有頭回來了”休涯的語氣之中,似乎帶著些許的惋惜,畢竟那些人都是休涯一手訓練出來的,大家在一起共事這麼長時間,不管怎麼說,都是還有一些革命感情的,所以當他知道了那些人都已經死亡了的時候,休涯的心情才會如此的沉重。
其實他自己也明白,自己的這個性格其實是他最大的短板,極地的人是沒有感情的,尤其是作為他們這樣的殺手暗衛之類的人,更不應該有私情。
因為今天大家共事的兄弟,很有可能明天就會反目成仇,在這樣的大環境之下,根本沒有所謂的交情可言。
但是休涯偏偏是一個例外。
他的業務能力不錯,天賦也很不錯,手上的功夫也很不錯,偵查能力也很不錯,可以說是各方面條件都是比較綜合性優秀的人才,要不然他也不可能走到今天的地位,更不可能成為戈羅的暗衛,但是讓他只能成為暗衛的原因,則是他性格里的那份軟弱。
用後主的話來說,就是休涯的性格里有太多人性的色彩了。
他的感情對於一個殺手來說實在是太過豐富了一些,對於他們這樣的人來說,感情這種東西只是可能會成為一種拖累,而且感性的性格還有可能阻礙他們在電光火石之間的判斷,畢竟在生與死的面前,任何一個小小的遲疑,都有可能決定你的生死。
雖然休涯自己也能夠明白,他的這個弱點致命度非常的高,可是他就是改不了自己心底裡的這一份柔軟。
哪怕他從幼時開始就在流浪,在街頭討了兩年生活,那一年隆冬初雪,滴水成冰,在缺衣少食快要餓死之際,他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機緣巧合,被帶到了極地那個地方。
那一批孩子大概有幾十個吧,最後活下來的也不過是隻有三個人,而休涯則是其中一個。
那一段過往,他不知道應該怎麼敘述,畢竟對於一個幾歲的孩童來說,那個時候結交的朋友應該算是生死之交了,但是在此後的五六年裡邊,那些與自己同生共死的人,逐漸都死在了自己的手下。
原本他以為這樣的經歷,已經足夠讓他的內心變得百毒不侵,但是到頭來,似乎好像還是自己太過高估自己的內心了。
自己,終究還是一個懦夫。
而休涯就是這樣一個極端的矛盾體,他是一個優秀的殺手不假,他也是一個優秀的暗衛,這一點也沒有錯,但是同樣的,他身上有最致命的弱點,就是擁有太多的感情了。
想當年戈羅曾經說過,如果休涯不能夠正視自己的這一缺點的話,那麼他幾年之內,很有可能就死於自己的這一個缺點。
畢竟他們乾的是刀尖上舔血的活計,過的也是刀尖上跳舞的日子,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會萬劫不復。
這不是玩笑話。
但是這一切的一切在常歲的眼裡,卻完全是另外一碼事。
因為常歲在休涯的身上看到了一種類似於真人的感情,沒有錯,在這之前,休涯等人在常歲的眼裡,就好像是一個機器人一般,冰冷的沒有感情,只會執行自己的命令,但是就是因為休涯在說這一句話之時,流露出來的那一絲絲情感,讓常歲感覺到,自己眼前的這個人,就算是殺人如麻,就算是冷酷無情,他骨子裡邊還是有一絲人類的溫度的。
在這一瞬間,長歲感覺自己和休涯的距離,略微接近了那麼一點點。
他們之間的關係,或許不僅僅只限於主上暗衛之間,或許還有可能是,朋友。
不過,她的這個想法,也是很危險的。
常歲心裡也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