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開始,花知曉口吐鮮血之時的那一片痕跡。
新鮮滾燙的血液,和已經乾涸的血跡重合,彷彿在告訴著花知曉,有些舊的傷疤,還是可以被掩蓋的。
兀自看著那一攤血跡,出了一會神之後,花知曉便抽出了自己的一方帕子搽乾淨了嘴角,對著旁邊一處琉璃屏風整理打扮一番,確定了自己沒有任何的狼狽之感之後,他便對著那面琉璃屏風扯起嘴角笑了笑。
這一抹笑容,看起來就和他平日裡的模樣別無二致,彷彿在這一瞬間,花知曉又變成了那一個在這花間客之中,睥睨眾生左右逢源面面俱到的花老闆。
“花知曉啊花知曉,你這輩子,怎麼這麼坎坷呢”只見花知曉對著鏡子略微感慨了一番之後,便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彷彿將剛剛自己心裡的所有陰霾都一掃而光,隨即起身之後走到了一旁,撿起了之前驚棠遞給自己,卻被花知曉一把給打落在地的帕子之後,又望著帕子出了一會兒神兒,最終還是將它給摺疊整齊,塞進了自己的腰間。
重新點燃起手中的煙槍之後,花知曉便嫋嫋娉婷來到了這間雅間的大門口,拉開推門之後,便轉身對著旁邊的小二說道“不必再給這間雅間安排客人了”,隨即便微微仰著精緻的下巴,半闔著那一雙迷離的雙眼,就直接去到了這一方走廊的盡頭,也就是花知曉平日裡帶著的那個雅間。
雖然這一路上,他的腳步未曾有任何的慌亂,並且與旁邊路過自己身邊之人,也是各種語笑嫣然的打招呼,給人一種八面玲瓏之感。
彷彿剛剛在雅間之內口吐鮮血的人,根本不是他花知曉一般。
其實誰又能知道,他現如今心中所有的痛楚呢?不過這麼多年他也早已經習慣了,自己身上所披著的這一層皮囊,早就已經與他的血肉生長在了一起,像他們這樣的人,註定這一生不應該讓人看到他們真正的內心,到底是什麼模樣。
回到了自己的雅間之後,花知曉整個人就好像是被打了一層霜花一般,原本筆直的脊背,這個時候也略微放鬆下來,整個人身上所散發的氣質,甚至可以用陰死陽活來形容。
畢竟驚棠今天的出現,可謂是抽走了花知曉心中一半的靈魂,現在唯一能夠支撐著他還有一些動作的,便是那窗戶外面,自己臨走前所看到的景象了。
走向了窗戶邊,花知曉微微探頭,便看到了不遠處的一處吊腳飛簷的陰暗之處,似乎好像坐著兩個人影。
一般情況下,根本沒有人會注意到月光的陰影之下,會有怎樣的情形,但是這一方窗戶的世界,花知曉每天每夜都要對外眺望許久,所以哪怕就是自己所見少了一磚一瓦,他也能夠察覺。
更別提常歲今天所穿的,可是一素白色的長裙了,那種在月光之下會微微有一層流光溢彩之色的衣裙,哪怕就是在陰暗的角落之中,也能夠讓花知曉一眼看見。
那可是鮫人紗。
這種鮫人紗非常難得,據說是東海的部落進貢而來,每年也就只有那麼幾匹,不過因為太過素淨,哪怕就是這種布料再過彌足珍貴,亓國皇室也並不是太過的喜歡,但是驚棠卻難得的喜歡這種布料。
可能是因為這種素白色,會讓驚棠的心中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安穩,或者又是因為這種顏色,會讓他想起自己嚮往的東西。
畢竟,他曾經也希望自己的身上,不沾染任何塵埃。
只不過驚棠這個傢伙,平日裡卻是以身穿深色為主,從來未見他穿過這種鮫人紗製作的衣服,現在看來,這些布料應該全部花在了這個姑娘身上吧。
花知曉遠遠看去,一時之間心中又是生出許多感慨,驚棠並不是一個會輕易露出自己喜好的人,但是花知曉偏偏恰好就是知道驚棠喜歡這種布料,而又因為這種布料實在是太過稀少,所以驚棠從來沒將這種布料贈與過他人,可是現在,卻變著法的做成了衣服,穿了這個姑娘的身上。
這其中的心意,花知曉這個旁觀者,似乎好像已經能夠洞察明瞭。
他的心中好像有一次嫉妒,又好像有一絲苦澀,不過轉念一想,他又哪裡來的身份,能夠嫉妒常歲呢?而驚棠在離開了花間客之後,卻是在這大堂之中,略微花費了一些心思檢視了一番,最後卻沒有看到常歲的身影,心中便想著常歲應該是早就已經回到了四皇子府。
可是在他出門之後,往那小巷之中一眼望去,藉助著那微弱的燈火,彷彿看見了他們四皇子府的馬車。
馬車若是還在這個地方的話,那麼常歲應該還沒有離開,畢竟因為之前的事情,常歲這一段時間一直都是乘坐馬車,並且有幾個暗衛左右護衛,這個時候常歲一沒有在大堂之中,二也沒有乘坐馬車離開,那麼她能去到什麼地方呢?也正是因為心繫常歲的安危,畢竟這一段時間,他和常歲二人都已經成為了那些暗地裡實力盯著的目標,上上一次為救自己常歲身中一百三十七劍,驚棠雖然並不是一個什麼好人,但是好歹人家常歲也是救了自己,所以他多關心一下,好像也無可厚非。
雖然今天白天的時候,驚棠還在心中想著要儘可能地與常歲保持距離,不過這個時候在意識到了有些異常之後,驚棠卻已經將這些所有的想法拋之腦後。
轉身來到了小巷子之後,驚棠便站立在馬車的旁邊,卻未有看到平日裡守在馬車之上的車伕,隨即往旁邊看了一看,發現遠處的茶攤之上,也不過零零散散坐了三兩個車伕,看那些人的衣服,驚棠就知道他們四皇子府的人,並沒有在那裡。
只見驚棠略微皺了皺眉頭,隨即用手指貼在唇邊吹了一個口哨,然後便站在馬車的旁邊等候,大概過了一杯茶的功夫,驚棠便暗自說了一句“不好”。
因為這是他對自己那幾個暗衛特有的口哨,一般情況下,一旦吹響一定口哨,保護常歲的那幾個如果在周圍聽到的話,一定會聞聲而來,但是這麼長時間過去了,這周圍都沒有任何的動靜。
因為知道常歲來到這城南之後,一般情況下都是駐紮在花間客,不會去到別的地方,就算是她出門逛一逛,那幾個暗衛也定然會守在她的身邊,一般去往遠處的話,也就會乘著馬車,但是馬車在這個地方,就說明常歲沒有離開太遠,他的這一個口哨傳出去的範圍,也應該是他的那些暗衛能夠聽得見的程度。
可是現在,卻無人回應。
就連之前驚棠去往花間客之時,路過看到的坐在馬車之上的那個車伕,現如今也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徒留一輛馬車……不對,好像這馬槽之中,有一個奇怪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