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驚棠在此行之前,就已經在心中設想過無數個,花知曉會對自己生出的反應,但是卻萬萬沒有想到,這血濺當場的畫面。
哪怕就是花知曉自己,也沒有想過今天,他會口吐鮮血,心痛如絞。
在他還未入這一件雅間大門之前,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驚棠會同自己說上這樣一讓他幾近癲狂的話。
尤其是那最後一句,就好比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終於讓花知曉迴轉在嗓子口中的那一抹腥甜,如同噴泉一般不再有任何的阻礙,直接吐在了眼前的地面之上。
看著那一地飛濺開來的血紅之色,花知曉的大腦基本上是接近空白的。
哪怕就是花知曉自己也沒有想到,他竟然也有一天會被別人氣到吐血,同樣的他也更沒有想到,驚棠會同自己說出如此無情無義之話。
他花知曉心中是有執念,也對這驚棠有著難以言說的想法,但是這是他的錯嗎?花知曉有錯嗎?他沒有錯,錯就錯在他們二人,當初便不該相遇。
也正是因為,他花知曉一開始接近驚棠的動機並不單純,所以在後來他心中生出其它情愫之時,便也夾雜的一絲愧疚,最終報應一場。
甚至哪怕就是後來兩人矛盾爆發,驚棠狠心與他斷了聯絡,二人之間好似此生不復相見一般之時,花知曉的心中,依然是對驚棠有一絲愧疚的。
他甚至並不怨恨驚棠,而是怨恨自己。
可是花知曉卻怎麼也沒有想到,這驚棠卻是絲毫沒有理解到他內心之中的苦楚,也根本沒有理解到當年他的良苦用心,直到現在,他依然覺得花知曉是這樣的人……這種感覺,就好像是你被一個至親至愛之人誤會了一般,並且這個誤會,已經塵封多年,到了沒有辦法來解開的地步,所以你只能無奈只能憤慨,以至於花知曉雖然口吐鮮血,可是心中的鬱結,卻有任何的舒緩。
甚至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驚棠到底也是被這花知曉突如其來的一口鮮血,給弄的有一些手足無措,只見他下意識地從自己的腰間,抽出了一方素白手帕之後,便準備遞給花知曉,卻沒想到花知曉只見這個手帕遞來之食,眼神中是一種難以言說的動容,但是卻在他舉手準備接帕子之時,眼神之中突然閃過一絲凜冽的兇狠,只見花知曉猛然間開啟了驚棠的手,將那一方帕子打落在地,然後便收回自己的手,抹乾淨了嘴角的鮮血之後,便重新挺直了脊背端坐於一旁一邊,撿起旁邊跌落在地面之上的煙槍之後,一邊往其中塞著新的菸草,口中還不忘說道“我心中還有何執念?若是說有,這麼多年,也早就已經被磨滅乾淨,你我二人之間有的不過是恩怨而已,哪怕就是這恩怨一詞,用的也其實並不恰當,你對我無恩,我對你有怨,這才是現如今維持我們兩個還能夠坐在這裡,心平氣和麵談的聯絡”。
天知道花知曉在說出這一番話的時候,心中到底經歷了怎麼樣的跌宕起伏,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拿出了艱難的勇氣,才能夠重新收拾好自己的狀態,然後繼續端坐於這個地方,同驚棠言語其他。
這種情況,若是擱在普通人身上,估計早就已經落荒而逃了吧?而現如今花知曉心中所承受的情緒,已經複雜到讓他自己都快要支撐不住,他現在唯一能夠支援著自己坐在這裡的,無非就是不想要在驚棠的面前,露出自己任何的軟弱的一面而已。
大概也正是因為心中的這種倔強支撐著花知曉,所以這個時候他言說完了那一番逞強的話之後,便就彷彿是為了體現自己真的是心如止水,風輕雲淡,竟然還不怕死的,對上了驚棠的眼睛,緊接著又來了一句“若是談起這合作的話,那麼我倒是想問問四殿下,你給我開出的條件又是什麼?畢竟我花知曉從來不做賠本的買賣,哪怕就是昔日舊友來我這裡賣人情,依然不頂用”。
他將驚棠稱之為昔日舊友,又將驚棠今日同他言說的話,當做是賣人情,就好像是在無形之中,撇乾淨了自己以前同驚棠的情誼一般,就好像是花知曉,已經當他們二人曾經錯綜複雜的交情,都已經煙消雲散,彷彿不復存在,因此他這個時候,也不過是當他為普通朋友,並不作其他想法。
然而驚棠去在心中嘆了一口氣,如果花知曉真的是如同他剛剛一番言論之中所想的話,那麼這一口鮮血,必定不會從他口中噴湧而出。
所以哪怕這個時候,就算是花知曉將自己撇得再幹淨,將他們現如今之間的交易,說的再冷血無情,其實也已經屬於亡羊補牢為時已晚,他剛剛的情緒,他剛剛的那一口鮮血,已經奠定了現如今的花知曉,依然沒有徹底的放下過往。
不過他願不願意放下,能不能放下,對於驚棠來說,現如今似乎好像也並不是特別重要的事情,畢竟花知曉即然已經在口頭上,同自己談及了買賣一事,那就說明驚棠今天此行一來,應該還是有一些苗頭的。
雖然到底還是有些心情複雜,而看著這花知曉故作姿態努力逞強的模樣,驚棠也有一些於心不忍,不過對於他今天所求之事來說,這一切都不值得一談。
想要成大事,必然是要狠心一些,他驚棠這樣將來所成之事,更不僅僅是“狠心”兩個字就能夠概括的了的。
只見驚棠微微一笑,表現出來的感覺,彷彿就好像是已經信了花知曉的這一番言論一般,願意和他唱這一出大家心知肚明,表面上卻互相敷衍的雙簧,而這一抹笑容,落在花知曉的心上,卻又彷彿是在他原本已經出現的千瘡百孔的傷口之中,撒上了一層細鹽,那顆粒極小的細鹽,落進他的傷口之中,與他的血肉產生摩擦刺痛,幾乎讓廣西花知曉疼得喘不過來氣來。
不過表面上看起來,花知曉卻依然要保持自己那風輕雲淡,不以為意的姿態,彷彿他根本沒有因為驚棠的話有所觸動。
其實很多時候,我們自己的痛苦,不過是自尋煩惱罷了,有些人不願意丟失自己最後的尊嚴,有些人則是抹不開自己骨子裡的面子,因此便徒增了許多煩惱。
但是這花知曉的情況,到底是還要複雜一些,畢竟他與驚棠之間的關係,不是簡簡單單一兩句話,就能說清楚道明白的,他們二人之間牽扯的東西,甚至是已經跨越到了前朝和眼下,這其中的恩恩怨怨也更是數不勝數。
所以他們兩個坐在這裡開始,從互相交流的那一瞬間,就已經註定了他們兩個不可能是單純的,以自己的身份與對方交談。
每個人身上都有責任,每個人心中都有執念,區別只是一個多一個少罷了。
譬如驚棠,他心中為了一個執念,甚至可以拋棄一切,又比如說花知曉,他心中執念太多,在面對驚棠之時,也只能在心中權衡利弊,儘可能的維持他現如今身上所揹負的責任的平衡。
人生在世,誰又活的容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