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那人一襲黑衣,隱匿在集裝的陰影裡,讓人分不清他究竟是剛到,還是已經來了多時。
我們幾個面面相覷,不明白什麼狀況。
緊接著,老頭忽然側了側身,此前一直背在身後的雙手,也緩緩垂到了身體兩旁。
“閣下……”
呼——
伴著一陣夜風,那人忽的邁開步子,逐漸走出了陰影。
一步、兩步、三步……
我整個人瞬間一愣,眼睛不自覺睜大!
我擔心是自己眼花,趕忙使勁搓臉再看,就見那人精神矍鑠、相貌威嚴,一雙星眸炯炯有神!
見我看到了他,他嘴角輕輕一泯,流露出一絲淡然的微笑。
這一對視,我眼眶立即泛起些許溫熱,視線也跟著模糊起來。
“川、川……川哥!”
南瓜突然抓住我胳膊說讓我掐他,看看他是不是在做夢。
我沒空掐他,我在擦眼睛,完後我直接掐了自己一下。
臥槽!
沒做夢!
也沒看錯!
居然是把頭!
“劉葫蘆……”
深陷震驚無法自拔時,把頭邊走邊喊了個名字,並繼續說道:“你也是撂下七十往八十走的人了,是看自己沒兩年活頭兒了,就連你們老劉家的臉,都不要了麼?”
不同於我們,此時老頭眼中滿滿都是疑惑。
直至把頭走到他身前,他才結巴著開口說:“你、你……你是……崔……嘶!”
忽然!
老頭噔噔噔退出幾步,指著把頭驚詫道:“不對!”
“你、你不是六零年就……就餓死了麼?怎麼可能還活著?還……還這麼年輕?”
聽見這話我也是一愣。
崔?
什麼崔?
把頭看向劉葫蘆,淡然道:“你都沒死?我活著有什麼好奇怪的?”
咕嚕——
劉葫蘆有些誇張吞了下口水,緊接著他神色一變,立即朝我看了一眼。
“難道……你是保這小子來了?”
把頭手上一動,無名指和小拇指忽然縮了回去。
我頓時像觸電一樣,趕忙開始掏出根菸給夾上,並打著火機等著。
啪嗒——
一聲脆響過後,把頭長長吸了一口。
“我的徒弟,我當然要保!”
“徒……”
劉葫蘆頓時語塞,而後他臉色又是一變,自顧自點頭說:“是,是了,當年確實有人說你沒死,還說你……說你做了土夫子,沒想到……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艹!”
就這時,劉凱忽然爆了句粗口,一邊往過走一邊大喊:“你他媽誰啊……”
“小凱!閉嘴!”
劉葫蘆腳步一動,以極快的速度攔在了劉凱和把頭中間。
“爺……”
“我特麼叫你閉嘴!”
當時劉葫蘆那眼神,真就跟要殺了他孫子似的。
將劉凱嚇的不敢說話,劉葫蘆趕忙轉身衝把頭抱拳:“對不住,孩子不懂事兒,求您別跟他一般見識……”
把頭沒搭理他,只微微搖了搖頭。
見狀,劉葫蘆頓時如臨大敵,腦門兒上的汗一下就冒出來了。
“呵!”
但不料,把頭卻發出一聲輕笑,直視劉凱道:“你問我是誰,我告訴你,我姓陳,是個盜墓賊。”
話落,場中寂靜了幾秒,見把頭真沒什麼動作,劉葫蘆緩緩鬆了口氣。
“快!”
他連忙推搡著劉凱說:“快跟……額,跟陳先生說謝謝。”
“不必了……”
把頭道:“剛你不也說了麼?好歹年紀擺在這,何必跟孩子較真呢?”
“對對。”劉葫蘆連連點頭,說您說的是。
“不過……”
忽然,把頭話鋒一轉,扶住我的肩膀就問:“剛才,你打我徒弟,這怎麼說?”
當時我聽把頭這麼說,就以為他是要為難一下劉葫蘆,結果沒想到,劉葫蘆一點不為難,他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大步走到我面前,誠懇抱拳說道:
“小沈把頭,對不起,請您打回來吧!”
“……”
我愣住,不自覺回頭看向把頭。
結果把頭只是微微揚了揚下巴,似乎在示意我動手。
唉,這怎麼說呢?
真心不是我聖母。
雖然劉葫蘆剛才很欺負人,但面對這麼一張滿臉褶子,比我爺爺還老的面孔,我當時真是有點下不去手。
另外我也不是分不清大小王的人,儘管劉葫蘆確實打了我,可人家確實也是留了手的,不然南瓜我倆現在,沒準兒正趴在地上找後槽牙呢……
深吸口氣,我拿定主意,同樣抱拳道:“劉老先生,跟你比我是晚輩,沒資格打你,不過把頭有話,我不敢不從,要不這樣吧,我看你孫子皮糙肉厚,就讓他替你挨我兩下吧!”
說完我立刻斜眼偷看。
留意到把頭嘴角的弧度,我就知道自己這麼處理,其實是很合他心意的。
反觀劉葫蘆,他見把頭沒有否決,當即感激的跟我說了句多謝。
老話講行走江湖,人不狠站不穩,然而有些時候,若有能得饒人處,還是要且饒人。
而且我沒想到的是,那晚我只是一時心軟,卻在幾年後,成功救了我們好幾個人的性命。
砰砰兩拳打完,劉葫蘆帶著劉凱告辭。
臨走前他說:“陳先生,您有福氣,收了個好徒弟,不過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今天我雖走了,以後卻還會有其他人找上門的,希望你們多加小心。”
我皺了皺眉,想起他爺孫二人蘭門的身份,便大概猜出了他們找我的原因。
只是有一點我想不太通,難道說……
“平川……”
“昂?”
慌忙抬頭,就見把頭正看向疤叔和小安哥。
“哦,把頭我來介紹,這位是……”
簡單給雙方介紹完畢,把頭和疤叔握了握手,完後他看向小安哥道:“小安是吧,你跟鹽山路雲生是什麼關係?”
小安哥抱拳道:“陳師傅慧眼,路雲生是我爺爺。”
“怪不得,”把頭微笑著點了點頭,“你跟你爺爺年輕時候長得可真像,那他現在?”
“回陳師傅,我爺爺是九六年走的。”
聽到這話,把頭臉上略過一絲複雜。
過了三四秒,他長嘆口氣,拍了拍小安哥的肩膀寬慰道:“當年我跟你爺爺認識的時候,他比你現在還要大幾歲,但論|功夫火候,那時的他卻比不上現在的你,你這麼年輕,就有這等進境,想必你爺爺,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我在一旁邊聽邊點頭,心說還得是把頭,這話說的可真有水平,我就說不出來。
正想著,把頭忽然又問:
“對了平川,劉葫蘆是蘭家門兒的,你怎麼惹上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