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窄昏暗的室內走道。
我緊握著七星劍,一步一步,走的很慢。
一直時刻留意周圍動靜。
追出去大概十多米,突然滴答一聲。
在一片死寂的走道里,分外清晰。
我低頭一看,潔白瓷磚地面上有幾滴泛著烏黑的血跡。
“急急如律令!”
沒有任何遲疑,抬手一道破煞符朝著天花板甩了上去。
空氣一陣激盪。
那張慘白浮腫的巨大鬼臉,從天花板上浮現出來,一臉憤怒盯著我。
先前被我一劍劈開的裂口,已經癒合到只剩下一條黑線,只不過還在不停往外滲血。
“小輩,今晚你非要死咬不放?”
“萬事留一線對誰都好!”
浮腫鬼臉嘴巴一張一合,開始說話。
還是那男人的聲音,陰翳中透著尖銳。
“留一線?你施邪術控制王護士偷襲我,又趁我轉身離開時在施偷襲。”
“也沒見你留一線。”
我冷冷笑著答話時,不動聲色從八卦袋中取出一道引雷符。
然後迅速朝著鬼臉打了過去。
噼裡啪啦。
一陣電流聲響起,措不及防下鬼臉頓時被雷霆之威,擊的皮開肉綻,直冒黑煙。
眼見敵我不過,鬼臉再次鑽入天花板,從我視線中消失。
“這招可不管用了。”
說完我取出羅盤,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點鬼臉受傷留下的血跡,塗到羅盤指標上。
右手平持羅盤,左手一掐法訣。
羅盤指標立馬指向正前方。
根據羅盤指引的方向,我一路追到住院樓一樓大廳。
這時羅盤指標突然停止不動,只是不停左右搖擺,卻不指向明確方向。
我低頭看著手裡羅盤,左手悄悄從八卦袋裡摸出一枚五帝錢。
啪嗒。
大廳裡的燈突然熄滅,周圍立馬陷入一片黑暗。
滴答滴答。
黑暗中,烏黑血液混合著口水就從我頭頂上往下滴。
大長舌頭嗖一下,從天花板上激射而下,直纏我脖頸。
我早有防備,順勢往後一滾,就著五帝錢邊緣刃口劃破中指。
指尖血往五帝錢上一塗。
“靈血開封,誅邪辟魔!”
五帝錢正中鬼臉眉心,隨著一聲慘叫。
巨大鬼臉像是燒得正熱的瓷器,突然被潑了冰水。
從眉心開始,迅速崩裂開來。
最後砰一聲,平地掀起一陣陰風。
鬼臉徹底被我消滅,大廳裡熄滅的燈泡,也隨之亮了起來。
我雖然不知道,這鬼臉什麼來頭?是什麼邪術搞出來的?
但眼下鬼臉被我徹底消滅,背後施術者一定遭到更嚴重反噬。
並且我確定,背後施術者就在附近。
邪術也好,包括冤魂厲鬼、山精野怪。
想要判斷對方實力強弱,有一個很簡單的辦法。
就是看對方能影響的範圍。
一般的孤魂野鬼,撐破天也就能影響到方圓十幾米。
在強大一些的冤魂、厲鬼,能影響一整棟樓。
用現在的科學術語來說,這些邪祟冤孽其實就是一種特殊能量磁場。
邪術也是一種人為製造的能量磁場。
實力越強,磁場影響的範圍自然越大,對人造成的各種負面影響也就越明顯。
我收起羅盤,抽出七星劍握在手裡。
正準備四下仔細搜尋一番。
突然門口響起厲聲呵斥。
“誰?鬼鬼祟祟幹什麼呢?”
“偷東西?”
一束刺眼手電光直接照到了我臉上。
我抬起手遮在眼簾前一看,一個看著五十多歲的醫院保安左手電筒、右手橡膠輥,一臉警覺朝我走過來。
今晚出門沒看黃曆?
也沒鬧出多大動靜,怎麼還把醫院巡夜保安給驚動了。
就我現在手裡提著七星劍,身上還挎著八卦袋。
不被當成小偷,似乎都說不過去。
“保安大哥,我真不是小偷。”
“我是林陽醫生的陪護。”
想了好幾秒鐘,我也只想到這麼一個勉強算合理的由頭。
“林陽醫生的陪護?”
保安皺著眉頭,依舊一臉警覺盯著我,說話的語氣也透著狐疑。
說話時,保安已經走到了我近前。
他一臉懷疑、警覺的上下仔細打量了我一番,突然就放下了手電筒,神秘兮兮問我。
“你不會是林副院長請來的大師吧?來捉鬼的?”
“我早聽人說林陽醫生不是生病是撞邪了,有個護士還看到窗外有一張鬼臉,老嚇人了!”
這什麼情況?!
我一時間有些跟不上,眼前這巡夜保安的跳躍思維。
又總感覺,什麼地方不大對勁。
不過見他已經放鬆警覺,沒在把我當成小偷。
我也沒多想,點點頭預設了這一事實。
“真是捉鬼大師啊?好傢伙差點鬧誤會。”
“大師您可得趕緊把那害人的妖魔鬼怪捉了,不然我們這晚上值夜班都害怕。”
林陽突然從正值壯年,衰老成花甲老人。
醫院裡頭有些傳言不足為奇。
巡夜保安、值夜的醫護人員害怕也是人之常情。
我想了想,拿了一道護體符遞給那保安。
“這是護體符,隨身佩戴。”
保安愣了一下,隨即面色大喜,小心翼翼接過護體符,一個勁朝我道謝。
“哎對了大師,最近這住院樓後花園,就是正對著林陽醫院病房那一小片。”
“老有奇奇怪怪的動靜,可嚇人了。”
“後花園?行我這就去看看,你巡夜小心些,別上十六樓。”
叮囑一句後,我作勢轉身往門外,後花園方向走。
餘光一直注意著巡夜保安。
前腳剛消滅鬼臉,後腳碰到巡夜保安。
一開始我便感覺不對勁。
仔細一想,不對勁的地方就是過於巧合。
據我所知,這醫院裡是有保安巡夜。
但都是按照班次,幾個小時來走一圈。
每次也都是兩個保安一塊巡夜。
果不其然,我剛走一樓門口時,便看到巡夜保安臉上閃過一絲驟然一鬆的神色。
差點被騙過去了。
我心頭暗罵一句,猛地轉過身指著巡夜保安身後大喊一聲。
“小心你背後!有鬼!”
醫院裡林陽撞邪、鬧鬼的傳聞滿天飛。
如果是正常巡夜保安,我這麼一喊。
必然是嚇得六神無主,定然下意識立馬轉頭去看。
而眼前這巡夜保安,聽到我大喊他身後有鬼時,卻有幾秒鐘遲疑。
他害怕轉頭看身後,被我偷襲。
他又不確定,我到底有沒有識破他的把戲。
所以他遲疑了幾秒鐘,方才裝出惶恐不安的模樣,回頭去看。
我一聲冷笑,腳下罡步生風,七星劍直朝巡夜保安面門劈下。
刺啦一聲!
一劍劈了個結結實實。
與此同時,一樓大廳裡突然憑空掀起一陣陰風。
燈泡開始瘋狂閃爍。
待到周圍恢復風平浪靜,巡夜保安已經不見蹤影。
只在原地留下一個被劈成兩半的草人。
我走過去彎腰撿起草人看了看。
眉眼口鼻勾畫很細緻,草人身上還蒙了一層入手觸感格外細膩的皮。
是人皮草人。
我心頭一陣惡寒,想了想還是隨手將這人皮草人收到八卦袋裡。
這玩意邪氣森森,要是隨便仍在大廳。
明天一早人來人往,鬧得人心惶惶不說,不小心還會鬧出別的邪乎事。
等我折返回到林陽病房,一陣妖風掀起,白靈素出現在我身旁。
見我安然無恙,她臉上擔憂之色,這才立馬消退下去。
“施術者找到了?”
“找到了,是醫院裡一個保安,可惜被他用草人替身跑了。”
剛剛那施術者,穿著保安制服出現。
並不是他臨時換上,偽裝成保安。
他一直就是以保安身份藏身在醫院。
也只有這樣,他才有機會施展邪術禍害林陽、王護士。
“夫君你已經盡力了,眼下那人既然已經漏了相,想要抓住他就簡單許多。”
“不過夫君恐怕得儘快設法抓住那人,不然林陽怕是撐不住了。”
說這話時,白靈素撇了一眼病床方向。
我心裡頭咯噔一下,忙順著白靈素視線看過去。
這一看,給我嚇了一大跳。
病床上被子已經掀開了,林陽滿頭白髮、一臉皺紋,就連雙眼都已經明顯凹陷進去。
完全就是一個八九十歲,生命垂危的老人模樣。
我皺著眉頭走過去伸手試探了一下鼻息,又把了脈。
氣若游絲。
脈搏也很微弱。
“呵呵,不是撐不住,是已經只剩一口氣了。”
我苦笑著搖搖頭。
就林陽現在這狀態,即便今晚我已經鬥法贏了施術者,逼得他漏了相。
恐怕林陽也撐不到,我將施術者揪出來。
“夫君難道沒有其他辦法了?”
白靈素的話,讓我陷入了沉思。
將施術者揪出來,徹底破除邪術,自然是上上策。
眼下,這辦法卻來不及。
想了好半晌,我眼睛一亮,一拍大腿。
“既然是交易買賣,如果拒收對方所支付的酬勞,我在開壇做法,興許還能撐幾天。”
“這倒是個好辦法,不過對方到底付了什麼酬勞?林陽這狀態,也不像得了好處。”
白靈素這話,像是一盆冷水,瞬間將我心頭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澆滅。
是啊。
現在連對方到底支付了什麼酬勞,都還沒弄清楚。
如何開壇做法,替林陽拖延時間。
等等!
林陽沒得到好處,難道林副院長得了好處?
我突然想起來,今晚接到王護士電話趕來醫院路上,我給林副院長打過電話。
本想讓他安排人先去看看。
結果電話一直打不通。
當時我便覺得這事不對味。
親兒子被人算計,身中邪術命不久矣,老子還能玩失蹤。
“林副院長得了好處。”
白靈素與我心靈相通,她也在同一時間想到了這一點,抬起頭一臉錯愕看著我。
“現在看來,只有這一種解釋。”
“難道是林副院長自願賣了兒子的命?找夫君幫忙只是做戲?”
人人都害怕妖魔鬼怪,可其實很多時候,人比妖魔鬼怪還要可怕。
這一點我是深有體會。
“也許吧。”
我剛說完,病床上一直渾渾噩噩、陷入自閉的林陽,突然哈哈哈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