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8.如此
婚宴上，大家都在互相敬酒，陸合明把透玲拉走去要個說法，白墨和陸離復榮一塊被長輩們催婚，雪皚的視線不知道又在打量哪位世家公子，彼岸花在給琉璃錯金推薦哪種酒更好喝。
季三簡一如既往地在投餵凰霄。
小紅鳥的體型又較前幾日肥碩了。
寰穹心裡道：真好啊。
頭頂懸著的那柄劍終於落下，她們終於各自得償所願。
除了她。
喜歡清塵這件事她從未隱瞞，相信有心之人也都能看出來。
以前，紫鳶掌門未回來，她總覺得自己還能有點希望，可現在紫鳶重掌天廊宗。
她們倆之間那麼多年，清塵在她面前又是那般的不同，如果連紫鳶都和清塵沒可能，她又怎麼敢抱有希望。
寰穹悶悶地灌下一杯酒。
酒不醉人人自醉。
直到清塵走到她面前，人間最清冽的風喚醒了她。
“借一步說話，可以嗎？”
“嗯。”
寰穹和清塵走到人群之外。
今日這婚禮極盡奢華，鍾伯世家和鮫人族都不差錢，應龍族又給了贊助，自然是處處揮毫。
倒也沒人覺得不妥，畢竟大戰剛過，大家都在想辦法排解愁悶。
清塵拾起一片冰花在掌心，冰晶純潔清透，正襯清塵。
她是天健大陸自己的神明。
“我一直覺得我這輩子諸事順遂。”
清塵緩緩開口，她的聲音一如山間清泉，泠泠脆響，消散著俗世灼熱。
清塵是真心覺得自己命好，因為她這一生，只用做自己，便能走到這一步。
也許世事多艱，但命運未曾刁難過她。
“我被師父揀回峰門時，天廊宗盛況之下與日愈衰。”
縱使是一洲之大宗門也不可能萬古長青，那個時候，天廊宗正處於轉折點。
好就好在天道垂憐，賜其清塵。
“少時習劍，師父寄予厚望，不曾叫人打擾。年少成名後，又有諸多志同道合的同門在身側，我的修行之路從未有過坎坷。”
那個時候，清塵就是天廊宗的機會，紫鳶和其他同門將清塵擋在身後，她們給了她一心求道的機會。
只要努力前行便能善終，怎麼不算是命好。
世人皆道清塵能飛昇問道是因道心純粹，可怎樣才算是純粹呢，心裡只有劍道？
紅塵萬丈，無一生靈能踏破七情六慾，縱有慧根通達者知其何解，私心作祟，亦非明斷。
清塵並未隱瞞她和紫鳶之間的事：“師姐是我的領路之人，我曾仰慕於她。”
寰穹悶聲回答：“我知道。”
清塵飛昇前，紫鳶的婚禮上，清塵贈送世間最強防具青鳥於她。
這樣的情誼，寰穹怎會不知。
清塵道：“我那時年少，藏不住心事，向師姐表白過。”
那些百轉千回的思慕，也只是思慕。
清塵可是三千年才有的奇才，紫鳶怎會叫一己私情亂了清塵的修行之道。
紫鳶是知道自己天賦的，她必定不會陪清塵走太久，清塵總有一日會飛昇天門，而她終此一生都只是凡人。
既然如此，便如此好了。
“師姐尤善人間之事，她比我更加透徹。”
清塵將那冰晶放回原位。
“我只是未曾想到，有朝一日會重回天健大陸。”
她被天道打回的那一日，心中竟生出些暗喜。
可那時紫鳶已經迷失在歸墟之外，而她隱姓埋名時，結識了更多同道之人。
這些人裡，有傲骨輕狂者，願意為與她並肩而逆命前行。
清塵這一生未曾愧對天下人，她提拔眾生，告訴眾生大道不孤，又何嘗不是在渴求並肩之人。
可哪怕都是在前行，這前行也有不同的分支，紫鳶選擇了另外一條。
清塵已經決定去輪迴滅魔，而紫鳶終將證道成神，清塵和紫鳶註定不能共白首。
一個是開一代盛況之劍尊，一個是寒江祿洲最大宗門的掌門，她和她的私心，抵不過明斷。
既然如此，那便…如此…
千載情誼，匯於青鳥。
青鳥之後，劍尊離斷，問道飛昇。
“我這一生，做清塵做得太久，見過世間諸多醜陋，唯知真心可貴，不可辜負。”
清塵望向寰穹的雙眼，她的眸光一如既往乾淨分明。
她是喚醒這世間生機的春風，她喚醒了寰穹。
沒有清塵，寰穹不知道自己的道在哪裡，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氣去逆改菟絲花天性。
當年驚鴻一面，何嘗不是命運饋贈。
清塵道：“我要輪迴了，小簡建議我先去過凡人的一生，不知道我是否有幸，能和你在那裡重逢。”
在那個沒有靈力，無法修行，不必一生只修劍道的世界。
清塵會成為一個能夠去愛去恨，去活色生香的普通人。
她可以去盡情的探索自己的心意。
清塵對寰穹伸出手，她情真意切：“我還有很多事要去學，你願意教我嗎？”
也許真的是命運最終依舊捨不得苛待這位天健大陸自己的神明，天賜寰穹，掌花海秘境之力，可以自由往復三千大千世界。
只有寰穹，能在新的開始時找到清塵。
只有寰穹，能夠與清塵走過無憂無慮的一生。
哪怕只有一生，也足夠了。
雅擎和溪桓的婚禮後，清塵和寰穹開始準備輪迴的事宜。
劍仙輪迴之日，冥君親至。
紫鳶遙望著冥君的輪迴道之光，不曾轉目。
她後悔過嗎？
未曾。
有緣無份對她而言不是遺憾，因為只是相遇相識便已經算是值得。
如果當年清塵沒有被撿回天廊宗，她們又怎麼會成為同門師姐妹。
如果天廊宗不是正急轉直下，她又怎麼能將清塵護在身後。
如果清塵的天資不夠驚世，她又怎會見證一代仙尊的誕生。
她和她之間，從不能怪什麼，也沒有什麼遺憾。
人間驚鴻一場，如此，足矣。
一百二十年後清塵第一次輪迴結束，重歸天廊宗後，與宗上下助紫鳶證道成神。
正如她當年所說，天廊宗欠紫鳶一場證道。
萬載之後，歸墟迎來第一位真正的神明。
紫鳶會在這裡，重新打造歸墟，為天廊宗展開一個全新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