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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看子敬父

出了陳家的門,寒風裹挾著雪花,往趙栓的衣領裡直灌。

可他心裡的火氣比這冰天雪地還要熾熱幾分。

他快走幾步,追上前面不緊不慢走著的趙德貴,臉上的巴掌印在冷風中愈發顯得紅腫。

“大哥,你就這麼放過他們家了?他陳青山這糧食肯定有鬼啊!”

“就他那窮得叮噹響的樣兒,咋可能一下子變出兩麻袋糧食?”

趙德貴猛地停下腳步,轉身狠狠地瞪了趙栓一眼,壓低聲音呵斥道:

“你少在這兒咋咋呼呼的,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心裡那點小算盤?”

“他有沒有鬼我還能不知道嗎?但眼下既然他能把糧食還回來,那就先讓他再蹦躂幾天。”

趙德貴說著,裹緊了身上的棉襖,繼續往前走。

趙栓依舊一臉不服氣,幾乎是帶著哭腔說道:“大哥,他剛才打我啊!打我臉啊!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打我!這打的哪兒是我的臉!這打的是咱趙家!是您在咱屯子的臉啊!”

趙德貴冷哼一聲,眼神中滿是不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小子在心裡算計什麼!不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想找機會報復回去嗎?”

“放心,我說讓他再蹦躂幾天,沒說就放過他了。”

他放慢了腳步,雙手背在身後,“我大概能猜到他是用的啥法子,無非就是走的黑市的路子。”

“哼!小崽子吃了幾年飯就敢跟我鬥!”

“他一口氣能換這麼多糧食,去黑市一打聽就能知道!”

“等哪天雪小了,你帶著寶海去公社一趟,只要給抓住,他家照樣玩完!”

“而且,咱們還能攥著他的把柄,把他吃幹抹淨後,再讓他玩完!”

趙栓一聽,連連稱讚:“大哥!還是你想的周到!我就知道大哥肯定不會嚥下這口氣!”

趙德貴再次冷哼一聲,“哼,不多想點,我能坐上這個位子嗎?”

說罷,他加快了腳步。

留下趙栓在後面亦步亦趨地跟著。

……

另一邊,陳青山家中。

隨著院門關上,屋子裡只剩一家人。

李綵鳳一直強撐著的堅強瞬間瓦解,眼眶一紅,幾步上前,緊緊地抱住陳青山就哭了起來。

“青山,你遭罪了。”

她的手輕輕撫上陳青山的臉,粗糙的掌心觸碰到他臉上凍傷的面板。

當所有人都在盯著陳青山帶回來的糧食時。

只有她這個當孃的,一眼就注意到了兒子滿臉的疲憊、臉上的凍傷,還有那滿眼的血絲。

陳青山感受著母親粗糙溫暖的手,這兩天來在外面奔波受的萬般疲勞,竟在這一刻全部消失了。

他拍了拍孃的手背,輕聲安慰道:“沒事兒娘,沒受罪。”

陳有仁在一旁猶豫了一下,緩緩湊了過來。

他其實也滿心滿眼都是對兒子的關心,可這些年在村裡被人看不起,日子過得窩囊,讓他有時候都不知道該怎麼表達這份關切。

看到兒子平平安安地站在面前,他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地。

不過還是有個問題讓他放心不下。

“青山,你這糧……哪兒來的?”陳有仁囁嚅著開口問道。

聞聽此言,李綵鳳也抹了抹眼淚,鬆開了懷裡的陳青山。

“對啊青山,這麼多糧食,你哪兒來的?”

“多嗎?”

陳青山故作神秘地笑了一聲。

老兩口面面相覷。

緊接著,他從懷裡掏出一個紅紙袋,拍在炕桌上。

“娘,拆開看看。”

李綵鳳疑惑地看了兒子一眼,心中滿是狐疑。

隨後慢慢拆開了紅紙袋的一條縫,眯著眼往裡面瞧了一眼。

下一刻,她雙手猛地顫抖起來,像是被燙到了一般,直接丟掉紅紙袋,驚叫出聲。

這一幕把陳有仁也嚇了一跳,他忙不迭地問:“夥計!那裡面是啥?”

李綵鳳顫聲道:“錢……”

陳有仁一愣,“錢?多少錢?”

李綵鳳搖了搖頭,聲音帶著不可置信:“數不清。”

“數不清!?”

陳有仁當即就驚呆了,瞪大了眼睛,連忙也拿起紅紙袋看了一眼。

只這一眼,就讓他當場差點嚇暈過去。

夫妻倆像是看到了什麼洪水猛獸一般,把這紅紙袋忌諱地扔到桌上,驚恐地問:

“青山!你到底幹啥了,哪兒來這麼多錢!”

陳青山看著父母驚慌失措的反應,忍不住開心地笑了。

“放心娘,這是公社發的獎勵,還有購糧證,正經路子來的。”

“獎勵?”

陳有仁狐疑地問,“幹嘛給你發獎勵?你幹啥了發這麼多獎勵。”

他還沒問完,李綵鳳就伸手拍了拍他的手。

“別問了!沒看見青山累得眼皮都睜不開了嗎!”

還是當孃的心疼兒子,她雖然心裡對這一大筆錢充滿了疑惑。

但兒子既然說了讓她放心,那她就選擇相信。

“青山,你等著,我這就去給你盛飯!多吃點!吃完趕緊睡,一看你就是一夜沒睡了。”

她就像個指揮官一樣,轉頭指揮著還在追問陳青山的陳有仁。

“你別在這兒愣著了,去代銷點買點白麵,犒勞一下兒子!”

陳有仁自然不敢忤逆媳婦,忙不迭地拿上錢和票趕緊出門。

走在大雪裡,寒風呼嘯著吹過,陳有仁卻渾然不覺冷。

他還在琢磨著剛才那紅紙袋裡的錢。

那一大沓錢的畫面一直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

他甚至狠狠擰了自己一下,疼得他齜牙咧嘴,生怕這一切都是一場夢。

“有仁叔,您這是幹嘛呢?”

陳有仁一愣,“有仁叔?”

這個名字他有多少年都沒聽到過了。

這些年村裡老的小的哪個都看不起他,都叫他陳老蔫。

以至於他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

“你叫我?”

陳青山回過頭看到,剛才叫他的是西屯的王老四。

這人上個月還在隊會上罵他“老蔫貨”,此刻卻堆著笑。

王老四笑著走過來,趕緊從兜裡掏出煙,遞到陳有仁面前。

這時候的煙可是緊俏品,農民一個月才給多少,一般誰捨得發?

而且像陳有仁這種透支戶,都多少年沒抽過煙了,居然有人給他發煙?

看著對面遞過來的煙,陳有仁的手顫顫巍巍地接了過來。

王老四還熱情地親自給他點火。

陳有仁明白事出反常必有妖,“你是不是有啥事兒?”

王老四連忙擺手,“沒沒沒,哪兒敢哪兒敢!”

“沒啥事兒,就是看著叔您,打個招呼。”

說罷就離開了。

陳有仁搞不清楚這小子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一臉狐疑地走到代銷點,推開門,暖烘烘的煤油味混著紅糖香撲面而來。

“要啥?”櫃檯後的聲音懶洋洋的響起。

“稱、稱點白麵……”陳有仁下意識低著頭,撓著腦袋。

“有仁哥!稀客稀客!”

然而見是陳有仁,裡面的張家大嫂竟從櫃檯裡探出大半個身子。

陳有仁又是一愣,“有仁哥?”

由於長時間沒抽菸,剛才突然抽了一根,導致他有點暈暈乎乎的,再加上這一系列的奇遇,他還真以為自己在做夢似的,有點分不清現實。

張家大嫂擦了擦手,從最裡面的櫃子裡抱出一袋白麵。

“別人來我可捨不得給!就等著有仁哥來呢!”

話沒說完,轉身又趕緊往他手裡塞了兩塊水果糖,“給小滿丫頭帶的。”

“對了有仁哥,我家大妞跟青山同歲,手巧著呢,納的鞋底比供銷社賣的還結實,要不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