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眼來到第二日。
今日司書慎不用跟著陽晨帝上早朝,他一早起來看了會書,又去司禮監地牢轉了一圈,回到住處這才傳了平安上早膳,就著小菜,吃了碗清單的米粥。
司書慎接過來平安準備的巾帕,和漱口水,漱完口吐到早就準備好的漱盂裡,擦了擦嘴,將巾帕丟給平安,起身回到書房。
平安知道司書慎吃飯講究食不言寢不語,待他吃完早飯,回到書房,才又招呼著小太監把餐具撤下去,自己泡了杯茶,端進司書慎的書房。
“前邊可有傳來訊息?”
司書慎撥弄手裡的茶杯,漫不經心地問道。
“回大人,小鹿子傳來訊息說,皇上下朝後,將所有人趕了出來,只王總管留在乾清宮一直沒出來。”
“李掌印也被清出來了!”平安補充道。
司書慎皺了皺眉,和三皇子勾結可是犯了皇上的大忌,按理說皇上應該發落王富貴才是,如今這般不聲不響,不知道皇上葫蘆裡賣的什藥。
“下去吧。”
平安恭敬退下去,跑去到門口等訊息了。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平安帶著一個小太監跑進司書慎書房。
這個小太監正是負責把守乾清宮門口的小鹿子,已經入秋,卻見他額頭冒出了汗,想來是來的著急,顧不得擦。
“司大人,皇上招您去乾清宮呢。”小鹿子斟酌皇上的語氣,遲疑說道:“皇上對著王總管發了好大的脾氣,奴才隱約聽見好像有提到三皇子。想來是王總管和三皇子有什麼瓜葛……”
……
司書慎在小鹿子的引路下來到了乾清宮,一路上經過慈寧宮御花園,慈寧宮御花園佔地面積比後宮的御花園小很多,路上的景色卻更加宜人,太后娘娘這些年不管宮裡事,一心種花養草,把慈寧宮御花園打理的花團錦簇,一路上這些個玉臺翠樹的,看的人心曠神怡,忍不住流連其中。
小鹿子見司書慎一副閒適的模樣,慌亂的心才靜下來,不由對司書慎更加心生敬仰。他忘不了司書慎於他危難之際贈送的一副草藥,更感激他將自己安排在乾清宮。
小鹿子目送司書慎進了乾清宮後,站在殿外候著。
司書慎進了乾清宮,映入眼簾的就是跪在地上的王富貴,他以頭磕地,小腿都在打顫。
司書慎收回目光,保持著一張面無表情的臉,目不斜視地在殿中停下了步子,行了禮。
“奴才給陛下請安。”
司書慎微微低頭,目光垂下,在陽晨帝的威壓下仍然面不改色。
“起來吧。”陽晨帝的聲音透著滄桑,語調平平,沒什麼波瀾,讓人聽不出態度來。他手拿茶盞,正慢條斯理的喝著茶。
司書慎起身,站在王富貴身旁,絲毫不受周圍緊張的氣氛的影響,彷彿他是白紙上的一點墨跡,與周圍格格不入,又彷彿他是水中的魚,明明是兩種東西,卻意外的相融。
陽晨帝坐在龍椅上,居高臨下的打量司書慎,想從他的表情上看出一些情緒,失望的是他不能從司書慎臉上看出半點情緒。
陽晨帝感慨自己老了,又慶幸司書慎是個太監,假如司書慎是個朝廷命官,封疆大吏,這樣的人心機深重,不是垂垂老矣的他能駕馭得了的。
司書慎安靜的立著。見皇帝只是盯著自己不發話,便開口問道:“陛下喚奴才來所謂何事”。
若是一般人,絕對不會在皇上面前先開口。這是觸犯天威的大罪。
只他,如此大膽。
陽晨帝用完了茶,放下茶杯,緩緩開口:“司書慎,今日有人告發王富貴與三皇子勾結,收受三皇子的賄賂。你怎麼看?”
證據確鑿的事情,陽晨帝卻要問詢他的意見,想來他已經懷疑檢舉王富貴的人是他安排的,目的嘛,剷除異己罷了。
“啟稟陛下,臣覺得,大臣之間基於同朝為官,即使政見不和,也常打交道,相互送些禮物是人之常情,三皇子作為臣子也不能免俗。至於王總管收些禮物也是入鄉隨俗吧。”
“陛下,也曾賞賜宮女給王總管做對食。想來王總管覺得,收禮是個無傷大雅的事。”
司書慎來之前就在想陽晨帝對此事的態度,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
他內心不禁自嘲一笑,果然古言說得好,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良狗烹,無能只會討好皇上的人,能得到皇帝的青睞,像他這種人,只會遭到忌憚。
他以為自己不夠格讓陽晨帝忌憚,沒想到,呵,陽晨帝老了,越來越缺少魄力了。
陽晨帝明顯不想處置王富貴,想用王富貴來制衡他。王富貴他還不夠格,不過誰讓他有陽晨帝保駕護航呢。縱然王富貴失了聖心,恐怕他也遭受皇帝更大的忌憚了。
“你要是真這麼想,朕就放心了。”是不是真的放心,只有陽晨帝自己知道。
不管這件事是不是司書慎做的,他都要敲打他一番才是。
“來人,將王富貴押下去,重打三十大板,撤去他的御前總管之職,罰俸一年,若再犯,朕絕不饒他。”
門口進來兩個太監,將王富貴押了出去。殿門重新關上,乾清宮殿內陷入一片死寂。
“不知道司愛卿喜歡什麼?權利,金銀珠寶,女人,這些東西都不能讓你心動,莫非你有更大的企圖?”
陽晨帝緩緩開口,就像和熟人聊天一般的口吻,司書慎卻沒有錯過陽晨帝眼中一閃而過的殺意。
不等司書慎開口,陽晨帝繼續說:“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朕心裡清楚。”
司書慎的心裡咯噔一下,身上一涼,冷汗竟是刷的冒了出來,隱在袖口下的手有些微微攥緊,面上卻仍然保持著平靜。
看來自己操之過急了。
司書慎自嘲一笑:“奴才不敢,奴才是太監,沒根的東西。要那麼多金銀財寶,女人有什麼用,至於權利,皇上已經給了奴才了,奴才懂得知足和感恩。奴才只想做好份內的事,報答皇上的恩德。”
“不過陛下有句話說錯了,奴才不是無慾無求之人,奴才想把陷害司家的人都揪出來,而且奴才也這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