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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共振之鏈

海東市經偵總隊的作戰中心,空氣凝固得像一塊鉛。巨大的螢幕上,資金流圖譜仍在蔓延,如同一條貪婪的、不斷吞噬的電子巨蟒。張宇站在螢幕前,顱內的嗡鳴頑固地盤踞著,像一群永不疲倦的金屬毒蜂,每一次振翅都牽扯著肩部傷口的鈍痛。他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在王磊的彙報上,那些冰冷的數字和節點,是刺穿羅永年光鮮外殼的利刃。

“羅永年名下的‘永年環境研究所’,表面是公益性質,享受稅收優惠和政策扶持。”王磊指著圖譜上一個不起眼的節點,指尖帶著熬夜的微顫,“但穿透它接收的‘非定向研究捐贈’資金,特別是近三年來自三家海外離岸基金會的款項,再透過複雜的關聯交易和虛高服務採購合同,最終有超過70%流向了…一個註冊在開曼群島的‘生物材料技術最佳化基金’。而這個開曼基金的受益人穿透層,指向了一個縮寫——‘lyn trust’。”

lyn!那個潦草簽名的幽靈!張宇眼中寒光一閃。羅永年的影子,正透過層層離岸迷霧,冷冷地回望著他們。這絕不是什麼巧合。

“更關鍵的是,”王磊調出另一組資料,“‘永年環境研究所’在塘灣村汙染報告發布前十八個月,曾以‘區域土壤健康普查’的名義,向當地農業部門申請並獲得批准,在包括西區在內的多個點位,進行過深層土壤取樣和分析!其出具的‘普查報告’結論輕描淡寫,僅建議‘適度輪作休耕’,完全掩蓋了重金屬嚴重超標的事實!而這份報告的最終稽核簽名人,正是羅永年本人!”

“普查報告”成了精準掌握汙染程度的絕密地圖!為後續的“廢地”收購和金融包裝鋪平了道路!羅永年那副“痛心疾首”的面具下,是提前佈局、伺機吞噬的獠牙。

“查這個研究所所有參與塘灣村專案的人員,特別是現場取樣和技術分析的核心人員!重點找那個‘l.y.n’!”張宇的聲音斬釘截鐵,每一個字都像淬火的鋼釘,“另外,臨港產業基金那邊,羅永年的投票記錄和發言?”

“阻力很大。”王磊臉色凝重,“基金內部以‘保護投資人隱私和商業機密’為由,拒絕提供詳細會議記錄。只拿到了部分公開的決議摘要。在涉及塘灣村西區地塊和紅星廠地塊相關融資方案的表決中,羅永年…從未投過反對票。他的發言記錄被高度概括,關鍵詞是‘盤活低效資產’、‘引入先進治理理念’、‘著眼長遠價值’。” 冠冕堂皇的辭藻,掩蓋著對毒土價值的精準算計。

“盤活…低效資產…”張宇咀嚼著這幾個字,一股冰冷的怒意混合著顱內的嗡鳴直衝頭頂。在羅永年和他代表的“秩序”裡,被汙染得無法耕種、毒害生命的土地,僅僅是“低效”的資產!而陳大海們世世代代的家園和賴以生存的根脈,不過是等待被“盤活”的籌碼!

就在這時,張宇口袋裡的加密通訊器發出低沉的震動。他迅速走到角落接通。

“張隊,神經誘導篩查有突破!”物證中心技術警員的聲音帶著一絲壓抑的興奮和凝重,“按您指示,最高許可權秘密篩查。羅永年本人及其直系親屬的公開和高度加密的醫療記錄,表面沒有任何神經相關異常。但是!我們交叉比對了他核心圈子裡十七人的記錄,發現了一個異常點!”

張宇的心跳猛地一緊,屏住呼吸。

“羅永年的首席行政助理,錢明,男,四十二歲。三個月前,他曾因‘突發性劇烈眩暈、嚴重耳鳴伴短暫性失認(無法辨識熟悉環境)’,在海東市最頂級的私立‘瑞安國際診療中心’神經科秘密就診過兩次!診斷記錄含糊其辭,歸因為‘工作壓力導致的良性陣發性位置性眩暈(bppv)’。但用藥記錄裡,出現了超常規劑量的前庭神經抑制劑和鎮靜類藥物!更關鍵的是,他的就診時間點…恰好是在我們突襲紅星廠地下管道、繳獲‘深綠’遺產磁帶和日誌的第二天!”

時間點!張宇的瞳孔驟然收縮。錢明!羅永年最信任的左右手,接觸核心機密的心腹!他的症狀——眩暈、耳鳴、失認——與神經資訊學家描述的nsiv神經誘導武器的效果高度吻合!發病時間,就在“深綠”遺產被警方起獲、物理位移觸發風險最高的敏感時刻!

這絕不是巧合!錢明極有可能近距離接觸過那東西!或者,他就是觸發誘導編碼的受害者!這是指向羅永年核心圈與“深綠”遺產、與基金會(ohf)神經武器直接關聯的鐵證!錢明,就是那個可能被“清理”或已經遭受攻擊的“弱點”!

“盯死錢明!所有行蹤!通訊記錄!社交接觸!立刻布控!”張宇壓低聲音,語速快如子彈,“注意絕對隱蔽!對方可能有反偵察手段,甚至…可能對錢明進行二次‘處理’!” 基金會的手段,狠辣而高效。

“明白!已啟動全天候電子監控和物理外勤布控!”

張宇結束通話,轉身回到大螢幕前。王磊和其他警員都看向他,感受到那股陡然升騰的、如同獵豹鎖定獵物般的凌厲氣息。

“目標:羅永年的首席助理,錢明。”張宇的聲音冷硬如鐵,目光掃過眾人,“他是關鍵!是連線羅永年、‘深綠’遺產、以及基金會神經武器的活體樞紐!盯住他,就能撕開那張滴水不漏的網!”

臨港新區試驗田,被焦糊味和深層淨化裝置低吼籠罩的臨時指揮部,氣氛壓抑。大地那陣詭異的低頻共振雖然平息,但殘留的不安如同看不見的塵埃,瀰漫在空氣中。陳大海像個固執的幽靈,依舊蹲在那片焦黑的邊緣,佈滿老繭的手掌攤開著,那半顆焦黑稻種靜靜躺在掌心。它不再劇烈搏動,但指尖觸碰上去,仍能感受到一種極其微弱、卻無比堅韌的溫熱脈動,如同微縮的心臟在灰燼中緩慢復甦。

沈瀾團隊的地質探測裝置發出規律的嘀嗒聲,螢幕上覆雜的資料流瀑布般滾動。幾個穿著厚重防護服的研究員正將一根根特製的深層探針,小心翼翼地打入試驗田不同位置的土壤深處。

“能量源位置初步鎖定!”一個研究員指著螢幕上三維地質模型裡一個不斷閃爍的深紅色區域,“深度大約在地下37至42米!位於試驗田西北角邊緣,靠近廢棄灌溉渠下方!能量特徵…混雜了重金屬汙染殘留、強有機催化劑的衰變訊號,還有一種…無法完全解析的低頻生物電磁脈衝!” 他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這種脈衝模式…與我們之前記錄的、陳老伯那批變異稻種成熟期根系散發的微弱能量圖譜…有部分重疊!但強度被放大了數百倍,而且…極度紊亂!”

沈瀾的防護面罩下,臉色凝重得能滴下水來。無法解析的生物電磁脈衝…與變異稻種能量同源卻狂暴紊亂…這絕不是自然現象!她猛地看向陳大海掌心的那顆焦黑稻種,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念頭閃電般劃過腦海:是它的脈動,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驚醒了或者說…啟用了深埋在地下、某種由汙染和異常生物催化共同孕育出的、龐大而沉睡的“東西”?那陣席捲整個區域、令人五臟六腑翻騰的共振,就是那“東西”被驚醒後的痛苦呻吟?

陳大海似乎感應到了她的目光,渾濁的眼睛緩緩抬起,望向西北角那片被標記出來的土地。他佈滿皺紋的臉上沒有任何恐懼,只有一種近乎原始的專注。他慢慢站起身,佝僂著背,像一株被狂風吹彎卻根系深扎的老樹,一步一步,異常堅定地朝著那個閃爍著危險紅光的區域走去。

“陳老伯!危險!別過去!”沈瀾失聲喊道。

陳大海置若罔聞。他走到那片區域的邊緣,蹲下身,伸出那隻沒有握著稻種的、沾滿焦黑泥土的手,緩緩地、輕輕地按在了尚有餘溫的地面上。他閉上了眼睛,佈滿溝壑的臉龐因極度的專注而繃緊,彷彿在用整個生命去傾聽大地的低語。

時間彷彿凝固了。只有探測裝置發出的單調嘀嗒聲和淨化裝置的低沉轟鳴。

突然,陳大海緊閉的眼皮劇烈地跳動了一下!他按在地上的那隻手猛地一顫,如同被無形的電流擊中!緊接著,他掌心裡那半顆一直保持微弱脈動的焦黑稻種,驟然間光芒大盛!不是視覺上的光,而是一種強烈的、穿透性的生命能量脈衝,以它為圓心猛地擴散開來!

“嘀嘀嘀嘀——!!!”

刺破耳膜的尖銳警報聲瞬間從所有地質探測裝置上爆發!螢幕上那個代表地下能量源的紅點亮度驟然飆升,幾乎要燒穿螢幕!三維地質模型劇烈扭曲,顯示出下方岩層和土壤結構正在發生難以理解的高頻震顫和能量渦流!

“能量讀數爆表!!”

“地下結構應力異常!!”

“生物脈衝強度指數級增長!!它…它在回應那顆種子!!”

整個臨時指揮部亂作一團!沈瀾臉色慘白,死死盯著陳大海——老人依舊閉著眼,按在地上的手背青筋暴起,身體因承受著某種巨大的、無形的衝擊而微微顫抖。他掌心的焦黑稻種,如同一個微型的、狂暴的能量核心,正與深埋地下的恐怖存在進行著某種超越人類理解的、危險的“對話”!

陳大海佈滿血絲的眼瞼下,眼球在劇烈地轉動。一片混沌而黑暗的“視野”在他腦海中強行展開——這不是視覺,而是一種根鬚般的感知,穿透了厚厚的土層和堅硬的岩層,向下、向下…直達那冰冷、粘稠、散發著劇毒和狂暴能量的源頭!

他“看”到了。

扭曲、蠕動、散發著幽綠和暗紅光芒的巨大根瘤!如同一個腐敗的、搏動的心臟,深嵌在岩層裂隙裡!無數粗壯、變異、覆蓋著粘稠分泌物的暗色根鬚從它身上蔓延開去,深深扎入周圍被汙染毒化的岩土中,貪婪地吮吸著重金屬和有機毒質!那狂暴紊亂的生物電磁脈衝,正是從這恐怖的巨大根瘤核心散發出來的!它像一顆深埋的毒瘤炸彈,與陳大海手中那顆來自灰燼、同樣變異卻頑強不屈的稻種,產生了致命的共鳴!

“根…毒根…活了…”陳大海乾裂的嘴唇無聲地翕動著,極度驚駭和源自本能的巨大恐懼攫住了他,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破舊的衣衫。掌心的稻種搏動得越來越快,越來越燙,彷彿隨時要掙脫他的手掌,投入地下那恐怖存在的懷抱,或者…將其徹底引爆!

海東市,瑞安國際診療中心vip住院部頂層。走廊鋪著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腳步聲,空氣裡瀰漫著消毒水和昂貴香氛混合的冰冷氣味。錢明躺在私密性極好的單人病房裡,窗簾緊閉,只開著一盞昏暗的床頭燈。他臉色蒼白,眼窩深陷,額頭上貼著用於監測腦波的電極片,手背上連著輸液管。即使閉著眼,他的眼皮也在不安地跳動,眉頭緊鎖,嘴唇時不時神經質地抽搐一下,彷彿在噩夢中掙扎。

病房門外,兩名穿著便衣、氣質精幹的偵查員坐在休息椅上,看似隨意翻著雜誌,實則全身感官都處於高度警戒狀態。走廊盡頭的護士站,也安排了一名女警偽裝成護士。病房內,極其隱蔽的微型監聽和生命體徵監測裝置,正將錢明最細微的動靜和生理資料,實時傳回市局指揮中心。

張宇坐在指揮中心的大螢幕前,肩頭的繃帶下隱隱作痛,顱內的嗡鳴在安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清晰。螢幕上分割著數個畫面:錢明病房的實時監控、他的腦波圖譜、以及臨港新區試驗田傳回來的、令人心驚肉跳的地質能量監測資料。

“目標生命體徵平穩,但腦波顯示前庭神經和邊緣系統區域持續異常活躍,處於淺睡眠伴頻繁驚醒狀態。”監聽組的警員低聲彙報,“尚未發現異常探視或通訊。”

就在這時,錢明病房的監控畫面裡,異變陡生!

病床上看似沉睡的錢明,身體猛地劇烈一抽!如同被高壓電擊中!他雙眼驟然睜開,眼球不正常地向上翻起,露出大片眼白!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怪異抽氣聲!緊接著,他整個人如同提線木偶般,以一種極其僵硬、完全不符合人體力學的姿勢,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輸液針頭被硬生生扯掉,在手背上劃出一道血痕!

“目標異常!”監聽組警員的聲音瞬間拔高,帶著驚駭!

張宇霍然站起,死死盯住螢幕!

只見坐起的錢明,頭顱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向左歪斜著,翻白的眼球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某個不存在的點。他的右手,那隻沒有受傷的手,以一種機械般的、精準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動作,緩緩地、顫抖地抬了起來。食指伸出,沾著從手背傷口流下的、殷紅的鮮血,在雪白的床單上…開始書寫!

一筆!一劃!僵硬!緩慢!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詭異力量!

鮮紅的、扭曲的線條在潔白的床單上蔓延,逐漸構成一個符號——

那是一個極其複雜的、由幾何線條和扭曲藤蔓糾纏而成的圖案!赫然是秩序地平線基金會(ohf)的扭曲樹葉徽記的變體!但在核心位置,多了一個如同被利刃貫穿的、滴血的裂口!

錢明的手指在完成最後一筆後,猛地僵住。他翻白的眼珠裡,最後一絲詭異的神采如同燭火般熄滅,身體如同斷了線的木偶,軟軟地向後倒去,重重砸回病床,再次陷入深度昏迷。只有床單上那個用鮮血繪成的、扭曲而滴血的樹葉徽記,在昏暗的燈光下散發著令人骨髓凍結的邪異氣息。

指揮中心一片死寂。只有儀器發出的單調蜂鳴和眾人粗重的呼吸聲。

“腦波峰值!”技術警員嘶聲喊道,“就在他書寫完成的瞬間!顳葉和邊緣系統區域爆發了前所未有的異常尖波!強度…遠超之前任何記錄!”

這不是疾病發作!

這是指令!是警告!

是基金會(ohf)利用潛伏在錢明神經系統深處的神經誘導編碼,在他意識崩潰的邊緣,強行接管了他的身體,進行的一次赤裸裸的、血腥的宣告!那滴血的裂口樹葉,是挑釁,是威脅,更昭示著——滅口的程式已被啟用!

張宇的拳頭猛地攥緊,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肩部的傷口傳來撕裂般的劇痛,卻遠不及心頭那股被冰冷毒蛇纏繞的寒意。他盯著螢幕上那個血紅的徽記,耳邊彷彿又響起了臨港試驗田地下傳來的、大地痛苦的呻吟,和陳大海掌心中那顆焦黑稻種絕望而倔強的搏動。

“立刻封鎖病房!最高階別醫療監護!提取床單血跡和錢明所有生物樣本,進行最徹底的神經毒素和誘導編碼殘留篩查!”張宇的聲音如同冰河裂開,帶著刺骨的殺意,“通知臨港!陳大海有危險!那地下的東西…和他們手裡的種子…是基金會絕對不能容忍的‘錯誤’!他們的清除行動…已經開始了!” 無形的絞索,正同時勒向海東的病床和臨港的焦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