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浪繼續著倒序的新聞覆盤。
2013年8月、
2013年9月、
2013年10月、
......
由於沒有手機的緣故,陳浪只能一邊在筆記本上用筆寫上關鍵字,一邊對新聞進行復盤分類整理。
體現在本子上,則是他自己才看得懂的鬼畫符。
外人看見這個本子估計直呼天書。
全神貫注的狀態下,時間飛快流逝。
三個小時轉瞬即逝。
“呼”陳浪彷彿解脫一般的長嘆了一口氣,放下筆的瞬間,只覺得手腕痠痛得厲害。
哪怕是已經極致的簡化了筆記,但是還是寫了一大沓。
補抄假期作業都沒這個折騰。
雖然累,但是也值得。
隨著當天的新聞被瀏覽完畢,一目十行的把近半年的主要新聞過了個遍。
心中計劃的框架也越發明確了起來,輪廓成型,越來越近。
而這時候的他下意識看了眼窗外,那磨砂的玻璃阻擋之下,讓夕陽模糊的光線。更增添了幾分如夢似幻的感覺。
陳浪瞟了一眼電腦螢幕的右下角,得知了時間。
顯示下午五點十五分。
這意味著,這會兒他該回家了。
利落的紙筆放回書包,結賬下機,向還在鏖戰正酣的四連坐同學打個招呼之後,陳浪便離開了網咖。
野獸花園離陳浪的家並不遠,只有兩三站的距離,還是一條筆挺的直線,沿著門口這條路一路走就能走到。
在夕陽的餘暉下,陳浪踏上了回家的路。陽光透過稀疏的雲層灑下,給這條繁忙而又略顯老舊的街道鍍上了一層金色的輪廓。
他的身影在夕陽下漸漸拉長。
在這條無比熟悉的長街上,陳浪沉默前進著的看著這來往熙攘的人群。
十字路口的一側,支著一個炸洋芋的小攤,遮陽棚下的攤主是個三十來歲有些憔悴的女人,旁邊一個五六歲的小孩穿著有些破舊的衣服,蹲在地上,箍著身子,握著筆,用一種頗為艱難的姿勢寫著擺在矮凳上的作業。
這一幕幕熟悉的場景,讓陳浪不由得想起一句詩。
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
這首詩的原意是想表達,不敢問來人,怕聽到家中長輩離世的訊息。
但陳浪現在這個情況,自己的父母身體一向都很不錯,更不用說年輕了十來歲。
怎麼都不可能因為這個“不敢”
但是心中還是一股淡淡的怯意。
近鄉情怯的與其說是怯。
不如說成是一種愧疚?
因為陳浪想起了上一世因為投入交易與父母起的爭執,分歧。
不被支援與理解的痛苦,那伴隨而來的無窮無盡的爭吵,壓迫。
虧損,分手,失業,接連的厄運襲來,倒黴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然後那不被家人理解的痛苦。
有些事情事前與事後看都是無比愚蠢。
但是事中的時候,就無法跳脫出來。
這就是當局者迷。
哪怕一切殺不死他的,都讓他更加強大,最終他成功了,混出來名頭,世俗意義上的成功,與他們達成了和解。
但心中的裂痕難以撫平,永遠梗著一根刺。
重來一次的機會。
陳浪不會允許再發生這樣的事。
繼續前行,夕陽的光輝漸漸收斂,天邊只剩下一抹淡淡的橙紅。
轉眼間,陳浪來到了自家樓下的樓梯口。
他家所在的樓層位置也頗為奇特,沒有小區,而入口是街道中的一側,被兩個門店夾在中間,留出了一道樓梯入口。
這是一條極長的樓梯,一側牆壁上滿是粉筆寫的電話號碼,又或者是貼著開鎖王的牛皮癬廣告。
往上超長的樓梯走到盡頭,轉角之後又是一道長長的走道,沿著這裡在走到盡頭再拐一次彎,才恢復到普通那種小區內的步梯房佈局。螺旋式的環繞上升。
陳浪家住在八樓,也是頂樓,家門口是一扇綠色的防盜門。
陳浪找準鑰匙,對準門鎖。
旋轉。
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
客廳裡沒有人,只有開著的電視。
還有廚房傳來烹飪炒菜的聲響。
“媽,我回來了。”
“媽媽,我回來了。”
陳浪刻意在玄關處反覆演練了兩次,在想什麼叫法會更自然些。
前者好像有點冷淡,過於內斂,有種拽拽的感覺,多少帶著點叛逆。
後者疊詞起來好像又有點矯情。
唉,好複雜
還沒把情感揣摩到位,就聽得一聲。
“小浪回來啦?”
很快,廚房的門被開啟。
一個穿著黃色圍裙的中年婦女從裡頭走了出來,正是陳浪的母親——張琴。
她大概四十來歲的年紀,身材中等,眉眼和善,眼角淡淡的細紋更她顯得親切。
此時的她兩隻手端著一個湯鍋,徑直向外走了幾步,然後很快穩穩當當的放下襬在了客廳的餐桌上。
然後轉過身,這才和自己的兒子打了個照面。
“媽媽,我回來了。”
陳浪最終下意識的還是這麼脫口而出,語氣間總感覺有種那麼一點輕微撒嬌的感覺。
他還是選擇了後者的疊詞。
只是被這麼稱呼的張琴女士沒什麼感覺,並沒有體會到他的感情。
陳浪這會兒看著母親眼角的淡去很多的細紋,年輕了十來歲的面容,鼻頭不由得一酸,但是又很快剋制住了。
“愣著幹嘛,先換鞋先換鞋,洗手,拿腕,添飯,吃飯了。”
“哦,好”陳浪緩解了一下情緒,找了個話頭讓自己注意力轉移。
“媽,今天是燉的排骨萵筍?”
陳浪已經聞到了飄過來的萵筍和排骨的香味
“聞到了還問。”張琴白了自家兒子一眼。
陳浪向著餐桌一眼掃去,除了燉排骨之外,還有一盤糟辣背筋,紅色的辣椒和綠色的蒜苗讓人食慾大開。
家的味道。
獨屬於他的記憶。
“還有一個菜,馬上弄好。”張琴回到廚房,又轉頭繼續忙活了起來。
大約過了五分鐘。
廚房的燈暗了下來。
張琴端著最後一個菜,擺在了桌上。
最後的是個素菜。
一碗素瓜豆,黔城的特色菜,簡單選用棒豆和小青南瓜,將其處理後放在一鍋清水煮,因為沒有用鍋蓋悶,所以瓜皮的顏色顯得青得透亮。
太經典了。
對於一個土生土長的黔城人士來說,這玩意基本上是避不開的。
因為過於質樸和簡單,陳浪還以為全國各地都是這麼吃的。
結果後來才知道,黔城獨有的吃法。
他曾經嘗試過在其他地方買來同樣的蔬菜,去做這種湯,結果並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味道,外地的瓜根本沒有這種特殊的香味。
這可能也是橘生淮南則為橘,橘生淮北則為枳的真實寫照了吧。
陳浪的對瓜的喜好要大於豆,吃得多些,這種小南瓜被當地人叫做“荒瓜”。
還是熟悉的味道,還是熟悉的配方。
只是就在陳浪把飯添好了之後,做回自己的位置上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母親張琴並沒有坐在自己身邊,而是自己專門多弄了幾個小碗,裡面夾了些菜,放在了客廳中央的茶几上,整個人也坐在那邊。
陳浪一時間覺得難以理解。
呃?自己應該只是人重生了,地理位置沒有變化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