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擊後的災人司出乎我意料的恢復的嶄新,先前被烈火灼燒的痕跡和密密麻麻的彈孔都已不見蹤跡,跟來時一模一樣。
但,縱使環境變得嶄新,我與姜冉之間的氣氛依舊奇怪得可怕。並不是出了那個房間,氛圍就會得到改善,重要的是人而不是物。
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啊!
姜冉不會生氣了吧,別啊,好不容易再見面。不對不對,她應該沒有這麼小肚雞腸,難道是因為什麼別的原因?
這還不如沒擁抱之前過得舒服啊!
要是能知道姜冉內心是怎麼想的就好了啊!求求老天爺開開眼,要是我的能力是這個,就是讀心那樣的話,也太幸運了吧!
腦子裡是渾濁的,不知道該去做什麼好,也不想去思考什麼事,現在的我就算去費力思考姜冉的想法所得到的結論也大抵是錯的。
她一句話也沒說,我也一句話沒說,她還走在前面,我跟在後面。
無事可做,我只好數著嗒嗒嗒有節奏的腳步聲。
一,二,三,四………
當數到了27時,姜冉回頭了。
暗淡的燈光照在她點綴著兩抹淡淡粉紅的臉上。她昂起腦袋,目光直視向我渙散的眼眸。
但沒過幾秒,腦袋又沮喪的低垂下去。她小聲嘟囔:“今天,非常感謝你!”
我怔住,說謝謝幹什麼啊,難道是有什麼引人深思的意味嗎?捉摸不透,實在是捉摸不透,我索性也回了一句:“我也得謝謝你。”
姜冉的眼睛一下子綻放出光彩,她三步並作兩步貼近了我,本就極為勾人的視線故意往我眼睛上撞。
我有點害羞,向後退卻,她卻步步緊逼。
她激動的問道:“你說的是真的嗎?你一直冷著臉不說話我還以為舒服得就我一個人呢!果然啊,戀愛漫畫戀愛小說上面說的什麼青梅竹馬互相沒感覺就是假的,我早就知道了,我們就不一樣!對吧,對吧!”
我滿臉問號,怒我難能理解姜冉你的發言。但毋庸置疑的是,她一定陷入她的特殊狀態了,說話不打草稿。
反正,她很開心很激動就是最好的了,這是個重回正常的絕佳機會!
我不明所以地擺出微笑,順看她的話說:”的確特別舒服,這一定是我此生最舒服的時候了!”
姜冉眼中光彩更盛,她揚起甜甜的微笑,說道:“真的啊,你別騙我,我還以為你討厭我了呢?”
想都沒想,我脫口而出:“那怎麼會,我討厭誰都不會討厭你。”
說完後,連我自己的臉色也再次變得通紅,NND,我怎麼這麼容易臉紅,不就是母胎單身17年嗎?不至於如此吧?
不過,這算是間接表白的吧,應該不算嗎?還是算的嗎?我得不出答案來,索性也不管那麼多了。
身旁的少女蹦蹦噠噠,我也少有的,不自覺的微微笑了笑。
原本我以為是大問題的無言相對沒想到只是三言兩語就迎刃而解了。
不論過程如何倉促,至少最後,我們都笑著,闖進了彼此的世界。
這樣就足夠了。
………
我與姜冉並肩而行著,時間的指標撥轉得很快,待到明亮的燈光照進來,熙熙攘攘的人群布入我的視野。
所有人都正襟危坐,好像在等待著什麼。我立刻意識到,我和姜冉大機率就是被等候著的物件了。
於是我拉住姜冉的手腕,硬著頭皮匆匆趕去,就像兩滴微渺的水滴被大海吞噬一樣融入進人群裡。
眾人的目光大大小小,好好壞壞。
有的是好奇於我與姜冉倆個毫不沾邊的人怎麼會並肩而行,也有的則是因我與善冉遲到耽誤時間的憤怒。
但最為令人膽寒的是潭局長來回審視的目光,潭局長的目光在我和姜冉身上繞了幾周,什麼也沒說就轉過頭去。
我長鬆了一口氣,昏暗的燈光來回晃動,地上的陰影長長短短。
我自然是琢磨不透這其中長短變化的規律,只是將手指一知半解地打著音樂的節拍,以陰影穿梭在摩肩接踵的人群裡的節奏。
就這麼百無聊賴地數著,也不知道過了好久,無法準確的說出具體的幾點幾分,但總感覺是一段漫長的時間。
譚學兵這時候開口:“此次襲擊是我的失職,過程中造成各位的一切損失均由我一人承擔,還清諸位見諒。”
隨即,他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出乎意料的深深地向著我們鞠了個90度的躬。
不止是我,幾乎所有人都被譚學兵的這一舉動驚得怔在了原地。
在我心中,譚學兵雖不是什麼無惡不作的罪犯,但也絕算不上一個寬容大度之人。
這樣的一個狠厲的人竟然屈身向我們道歉了!
本就是幫窮學生的我們頓時受寵若驚了起來,等到從這股子驚喜茫然的情緒中甦醒,我們才發現,譚學兵一直保持著鞠躬的姿勢紋絲不動。
他身體成弓形,縱然看著渺小如芥子,此刻卻也顯得挺立高大。
譚學兵未曾抬起過頭,只是凝視著地板上光線所勾勒的自己的陰影。
一片沉寂裡不知是誰先吱了聲:“譚局長,您,您可以直起身子了,我們,我們原諒你了。”
但譚學兵充耳不聞,依舊標準得過了頭的鞠躬資勢定在那裡。第二個人也顫顫開口,咐和第一個人的觀點。
而這種行為就像浪潮一般在人群中不斷擴散,此起彼伏的勸誡聲響個不停,待到這股浪潮將所有沉默吞噬乾淨時,潭局長有了反應。
他挺立起身子,筆直的,昂起頭,燈光照耀下的堅毅的面龐清晰,神色冷淡,像拉滿的畜勢待發的弓弦。
譚學兵的聲音威嚴而具有穿透力:“那便多謝諸位了。此次襲擊針對於災人司,聲勢雖浩大,但缺少必要的準備,因此當敵方主幹人物離去後,殘黨們便如同一盤散沙,現已盡數被捕。”
懸著的心撲通沉了下來,雖然是早就預料到的結果,我還是放下心來。
但是,不知所何處而來的悲傷卻縈繞在我的腦海。
那些混混們的最終下場會是什麼呢?這算是持槍傷人吧?會得判處什麼樣的刑罰呢?
唉,反正不關我事,他們是罪有應得——
我的思緒突然被條條荊棘擰住,因為我驚奇地發現,在浩如煙海的記憶中,我竟無法找到任何一點零碎的記憶碎片來為他們定責。
究竟是什麼讓我先入為主的認為他們是罪人呢,他們並未傷害我,周子方也說了禁止傷害性的命令,那為什麼剛剛的我會不假思索的下意識的認為他們是罪人呢?
這種感覺令我有些不適。我找不到任何一個合適的能讓自己心滿意足的理由,因為我正位於迷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