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事先生這才明白他的意思,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隨後毫不留情地將資料擲向朗恩。
強大的資料面前,嘴炮都是無用功。
朗恩的目光落在那一串串觸目驚心的存款數字上,心中已然明瞭領事的選擇,無需多言。
他只能訥訥著,做最後的掙扎道:“領事先生,我那個收益真的只是投資收益。”
理查起身將手撐在桌面上,褐色的眼珠子死死盯著朗恩:“明白說吧,朗恩先生,這裡是法租界,不是公共租界那種自治模式,所以我們之間不會有太多的扯皮。鑑於你的行為,我給你留點顏面,請自己辭職吧。”
朗恩這下慌了,離開這份工作事小,被公董局體系拋棄事大。
他從此在法租界,甚至整個中國的法租界,都沒了立足之地。
情急之下,朗恩哀求道:“領事先生,我不應該收取他們的好處,但請您看在我並沒有為他們做什麼的份上,能不能繞我一次。領事先生,我還有老婆孩子要養。我。。。。。”
理查毫不客氣地道:“你沒有做,是因為他們還沒有需要而已。另外請你搞清楚一點,歐洲局勢越發緊張,巴黎方面要求我們穩定遠東,成功的西擴等同我的前程!你連這點都沒看清楚麼,我的敵人?”
朗恩頓時絕望。
白德安這時嘆了口氣:“領事先生,其餘十二個人怎麼辦?”
“抓。”
朗恩忽然福至心靈,立刻積極地道:“領事先生,我陪白德安去抓!我願意戴罪立功,他不好做的事情我做,只希望您能原諒我這一回。”
理查罵道:“白德安,你這傢伙是不是要保他?”
白德安面無表情:“領事先生,我只是覺得,朗恩如果真的改過,也許能幫我們對付哈同。”
朗恩如抓到了救命稻草,忙迫不及待地繼續表態:“對,領事先生,我可以。。。”
白德安當即打斷他的話頭:“搞清楚一點,是我在安排你。”
朗恩瞬間閉嘴。
白德安才繼續道:“你可以假裝與我們決裂,然後設法接近他,為我們傳遞訊息,讓我摸清那該死的英國佬下一步的動向!朗恩,我們曾經是朋友,其實領事先生說得沒錯,我是在保你,但我們都不是小孩子。
法租界的紀律部隊拿英國人的工資,你是瘋了嗎!你必須做出點樣子,領事先生才會寬恕你。”
朗恩聽出老友其實對自己還是有維護之意的,他領情地點頭:“我明白了,我一定會盡力。”
領事見狀道:“那麼,他,你負責。”
掌握法租界最高權力的理查,在觸犯自己利益的問題上,毫不留情。
但他並不是個剛愎自用的人。
比起輕鬆地幹掉朗恩這樣確實更有效果。
於是他同意了白德安的建議,隨即便利索的轉向下一個內部話題,魄力十足地說:“白德安,鑑於目前情況,接下來你繼續留在鼓樓巡捕房吧,同時務必在一個月內組建出大西區巡捕房的班底,該巡捕房將兼管盧家灣等目前的界外力量。另外我再給你個底,為了確保西區的穩定發展,哪怕指揮法軍和英軍火併,我也在所不惜!所以你放手去幹!”
波爾眉開眼笑。
白德安更是/亢/奮/地立正。
就這樣,因為理查的強勢堅定,
羅嘉麗期待的法租界內亂並沒有發生。
在朗恩的主動配合下,依據錢莊名單的線索,一營法軍與三車巡捕迅速行動,僅用半小時便將目標人物一網打盡。
那些人甚至連一個浪花都沒泛起。
不止如此,領事隨即理直氣壯地安排信得過的人上位。
法租界的凝聚力反而更強了。
但這件事剛搞定。
市政管理處就來彙報,說由於連續強降雨,蘇州河南岸遭遇嚴重內澇,居民家中成為水簾洞,城市面臨嚴重災情。
理查等人只能又馬不停蹄地趕去那邊。
等他抵達現場。
看著都快和界橋齊平的河面,理查再英明果決也無能為力。
更讓他無語的是,因為颳了東北風,英租界地勢又略高,所以只法租界受損。
不怕倒黴就怕比較。
領事大人鬱悶得都哆嗦。
他只能先指揮人把受災居民撤離這裡,轉移去貨棧倉庫等處落腳。
但他渾然不知,這並非天災,實為人禍!
也就在此刻。
公共租界,愛儷園。
一隻麻雀正幽幽地盯著雷光裡,露出繁瑣紋路的教堂。
默默牢記。
半晌後。
曹耀宗迴歸神魂,拿起筆將那些明顯是外邦法術的符紋描下,拿在手裡琢磨了下,卻不明白其中含義。
他便暫將此事放在邊上,先問印愣:“大和尚,你剛剛說了這麼多,就只為保住羅嘉麗?”
“阿彌陀佛,曹先生,她真的是個好人。”印愣誠懇地道:“老衲拿一生人品擔保。”
曹耀宗拿起手邊的木如意,就敲他的禿頭,篤!
惡狠狠問:“很多隻是你的推測,真相都沒查清楚呢,你的人品又值幾個錢?”
印愣德高望重,從未經歷過此等尷尬,被敲得懵逼。
他一臉呆萌又帶些懊惱,還透著幾分怯意,著實逗趣。
旁聽的宋嘉林掩口失笑,卻也說:“大師,我家老爺這話雖不好聽,也是實情,咱們總不能因為你一句人品,就束手束腳吧。”
印愣頓時給這對狗男女逼得沒轍了。
摸著腦袋苦笑說:“那曹先生要我怎麼做,你才肯答應幫她呢?”
曹耀宗丟來木如意,叼上根菸:“大和尚說笑了。羅嘉麗要是真是個好人,我當然會保她。至於你想在其/中/出/力,我舉雙手歡迎,但這絕不是幫她的條件。”
印愣微微一愣,雙手合十:“施主宅心仁厚,有何差遣,但說無妨。”
曹耀宗道:“咱們先認真分析一下情況再定吧。”
是這個理。
印愣頷首,
曹耀宗隨即問宋嘉林,如果她是哈同,接下來會怎樣做。
宋嘉林想了想說:“生意方面的話,他果斷切割,還要防備虞洽卿,應該只能將希望寄託在我們還沒摸清的暗路上。其中下套恐怕是少不了的。
另外按照大師傅感覺,哈同在羅嘉麗之外還有一層古怪,結合你們看到的情況,他真正的目的,應當就印證在這個上面,解開它的功能,就能明白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