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耀宗既疑惑，便認真觀察她的氣機，立刻感到宋嘉林身體內有份屬外道蠱術的牽扯。
可這是種傷人最終害己的法門。
他眉頭微皺剛要發問，和他並排於後座的宋嘉林側身笑道：“曹先生，昨日我來時也見過二樓的那位佳人，她是曹先生的妻子麼？”
曹耀宗盯著她的眼睛，不答反問：“宋小姐門上哪位？”
宋嘉林輕啟朱唇：“吃飯時再聊可以麼？”
曹耀宗見她沒否認，看了眼前面的司機，頷首，不再說話。
宋嘉林心中冷笑，這小賊果然機警，好在我的跟腳清白。
她腦海裡想著這些，手裡摸煙，叼上一根也遞給曹耀宗一根，曹耀宗有點詫異：“宋小姐還抽菸？”
宋嘉林摸出個暗銀色的打火機，鏗的聲點燃，湊他面前，說：“嘉林在國外留學時，思鄉苦悶，就學上了。”
曹耀宗點燃煙吸了口，皺起眉頭：“這玩意雖然精緻，洋油味太沖，不如洋火的硝味香。”
宋嘉林微笑說：“但它便捷洋氣，我已經拿到花旗國人的設計圖紙，正準備說服家父投資製造這個呢，國內菸草業務基本都在雲南人手上，這個卻無人做，一旦上市必定暢銷，曹先生有無興趣？”
曹耀宗啞然：“宋小姐這就送財路給我了，我倒有些惶恐。”
宋嘉林輕笑恭維道：“是因為曹先生的名聲地位和能力，值得嘉林這麼做。”
曹耀宗打了個哈哈：“宋小姐抬舉在下了，其實盛老四才是更好的合作伙伴，畢竟盛家業務遍佈海內外，你這個想法非富豪不能享有，這也符合他的交際圈子。”
“我自然也不會忘了四哥。”宋嘉林非常自然的說，但心中暗罵曹耀興，是個滑不留手的狗賊。
這時車抵達目的地。
兩人進餐廳坐下，點菜後。
宋嘉林正色道：“曹先生剛剛問我海底，小妹不敢和曹先生隱瞞，小妹是當年小刀會領袖周立春之女周秀英後人。”
“哦？”曹耀宗大感意外眉毛微挑。
宋嘉林繼續告知他自己的身世。
周立春父女犧牲後，女婿陳阿林去南洋途中，將兒子託付給寧波商人宋清。
這個孩子就是宋嘉林的祖父宋澤懷。
宋澤懷後來又回滬上闖蕩，便有了現在這份家業。
所以她其實應該叫陳嘉琳。
說到這裡，宋嘉林解釋道：“祖父性格謹慎，從頭到尾都沒將此事告訴我父親，直到我幾年前出國留洋，他才將這些告訴我，因為他想我幫他問問，流落海外的曾祖陳阿林的訊息。”
“那你找到了嗎？”曹耀宗問。
宋嘉林忽然眼眶微紅，語氣哽咽：“找到是找到了，曾祖在印尼做了華人領袖，但在光緒元年就去世了，我還沒來得及回國告知祖父，結果祖父也去世了。”
曹耀宗聽聞她是英雄後裔，見她這樣都有些不忍心了，宋嘉林卻調整的快，用手帕擦拭了下眼淚，恢復冷靜道：“不過也有好事。曾祖在那邊結婚生子，次子陳致遠後來到三藩市唐人街坐館，我找上門打聽時正好和叔祖相認，他見我歡喜，怕我在外吃虧，便傳了我一些南疆的保命小手段。”
“原來如此。”曹耀宗問：“是哪些手段？”
宋嘉林毫不隱瞞：“蠱術，但我只會噬心和傀儡兩種。”
曹耀宗頷首：“我感覺到了。”
同時有些疑惑，既是她叔祖至親，為何給她這種法門。
宋嘉林見他信了，暗地裡鬆了口氣，藉機小心翼翼套話：“曹先生，您是傳說裡的正道大脈人物吧？嘉林聽叔祖說過些我們這屬於外道術，過去都會被正道大脈追殺的，你會不會殺我？”
她打扮摩登，氣質出眾，此刻卻楚楚可憐，別有番可愛氣質。
曹耀宗啞然，忙安撫她道：“除了極端的一些邪術之外，術本無正邪，施法者才有。所以你不必擔心。至於我的來歷你不必問。”
宋嘉林委屈說：“人家都告訴你了。”
她撒嬌時明媚誘人，曹耀宗卻實在不能說，只能抱歉的道：“師命難違，請宋小姐海涵。”
隨即問她：“那你回滬上，有什麼計劃嗎？”
“就是做生意啊。”
“仇恨呢？”
宋嘉林搖頭：“清廷都沒了，罪魁也早死了，要說洋人方面，實不相瞞我還是恨的。恨他們侵略神州，欺壓百姓，但對比清廷那些畜生，以及國內亂局，反倒是他們治下平安的很。所以嘉林有時候也有點迷茫。”
說到這裡，她自嘲一笑，瞪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問曹耀宗：“曹先生，你說我是不是讀書讀多了，才這麼糾結。對此你可有什麼能指教我的嗎？”
曹耀宗想了想，道：“租界雖為外邦割裂，但在國內紛亂時，卻又成了保全之所。另外還形成東西方文明思想的碰撞，促成我們的成長。所謂福兮禍兮就是這個道理。
當然這絕非洋人欺辱我們的理由。
只是時代大勢浩浩蕩蕩，國家氣運暫時凋零，既成事實面前，不如學梁啟超先生所言，師夷長技以制夷，且先潛伏爪牙忍受。”
一直把他當外邦走狗看待的宋嘉林沒想到他能說出這番話，頓時愣住。
正好侍者上菜，等對方退下，宋嘉林實在忍不住問道：“曹先生既這麼想，看來也是這麼做的咯？那你接下來準備做什麼？”
“這些你就不必知道了。”曹耀宗直接回避。
宋嘉林卻不肯，拖長聲音：“你就告訴我下嘛。”
換對面是盛恩頤，她只要這樣，盛老四的骨頭都酥掉。
曹耀宗卻皺起眉頭：“宋小姐，看來令叔祖沒告訴你，在江湖上，刨根問底是大忌。你非要問，我只能告訴你，我既在巡捕房，坐鎮此方，首要是保護法紀，和良民平安，無論這良民是國人洋人，所以你那些手段以後萬萬別用。”
宋嘉林心想，狗賊嚇我！
卻也覺得自己心急了些，表面忙認錯：“好，好，好，我不問了還不行麼？”
曹耀宗自顧自往下道：“至於生意我也會做，宋小姐留洋歸來才華傑出，能有機會合作，我也不會拒絕。”
“可是我給黃麻子下了蠱。”宋嘉林忽然主動交代說。
曹耀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