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情的客人們聽聞，心想曹耀宗到底還是年輕。
你贏就贏了，何苦多這一句。
你這樣子不是把洋人給架著了麼。
洋人下不來臺，肯定要給你顏色，豈不是虎頭蛇尾，平白搞的當眾跌份？
不料白德安深吸了口氣，一字一句道：“將所有參與者視為罪犯，一併扣押，現場審訊，只要證據確鑿，一律嚴肅公開處理！”
“黃楚九先生是無辜的。”曹耀宗進一步提醒他。
白德安立刻轉身對黃楚九道：“黃先生，這次是巡捕房內部人員為非作歹，我代表巡捕房給你道歉。另外，我會委託曹耀宗探目，和你討論今晚導致的所有經營損失，我方會做出賠付，非常抱歉，黃先生。”
洋鬼子也挺會秀的，說完還抬手敬禮。
洋人什麼時候和華人道歉過？
周圍徹底沸騰了，聲浪比真相曝光時還大。
黃楚九也很激動，忙說使不得，雙方於是一頓拉扯，人群裡的記者見狀又是陣瘋狂拍照，牢記洋警監自承錯誤，維護合法商人利益的偉大場面。
周暢等人做戲做全套，接著便現場辦案做筆錄，繼續當眾揭穿黃麻子等等。
這片熱鬧裡。
曹耀宗暫先閃出，將光鮮留給警監，他走去李羅漢那邊：“你晚上跑這裡來幹嘛的？”
李羅漢老臉一紅，小聲嗶嗶：“早上你幫我治好，我想試試。”
曹耀宗豎起大拇指：“有想法。”
李羅漢尷尬搓手：“主要是不敢跑太遠，不然去公共租界五馬路，都遇不到你了。”
曹耀宗啞然失笑：“嗯，你還挺會邀功的。”
李羅漢尬笑：“那些事我也安排人了，一有訊息就告訴你。”
“成，對了阿東。”曹耀宗招手給他介紹程曉東，讓他們寒暄幾句。
他自己則走去旁觀那些貨做口供。
一個穿著招待服的年輕人忽然喊他：“曹先生。”
曹耀宗轉頭看去，黃楚九第一時間拉住那年輕人：“你要幹什麼？”
其他人還以為怎麼了呢，紛紛圍來。
黃楚九忙解釋：“大家別誤會，這是我這兒的領班阿唐。這小子脾氣有點耿直。。。”
曹耀宗都迷了：“不是，黃老闆，人家就喊了我一嗓子，你扯這麼多，你讓他說話不就行了？”
黃楚九心想你打黃麻子就和打小雞似的，這小子又是個缺心眼，我是怕他冒犯你吃虧啊。
阿唐已經開口：“曹先生，我求您件事。”
黃楚九，壞了壞了。
曹耀宗沒吭聲，只上下打量對方，見他身材高瘦，眉眼端正鼻樑挺直，但下巴有點方，從面相看這種人有些倔。
阿唐道：“曹先生，剛剛這群青皮找茬，打了我朋友。宋老三也跟著打了我。”
“你想怎樣？”
“求曹先生給個機會，我想和他們放單。”阿唐道。
“如果宋老三沒倒呢。”曹耀宗饒有興趣的問，阿唐想都不想：“今兒我就會辭職，摸他家裡去剁了他的爪子。”
“放肆！”馬上有個探目喝道，楊鵬卻喝道：“你別插嘴。”
曹耀宗哈哈大笑心想滑頭就是滑頭，居然看出自己對這個阿唐感興趣。
口中道：“你回答時一點都沒猶豫，應是真心要這麼做。拋開巡捕房身份，我都要稱你聲有種。”
他如今什麼身份，一句贊言，周圍跟著喝彩。
阿唐激動的臉都發紫，覺得心裡的憋屈已經散了不少。
曹耀宗：“但也正因為巡捕身份，我不能放縱你毆打人犯，不然壞了法紀。”
阿唐尷尬拱手：“是我冒昧。”
“以後我說話，你要先聽完。”
曹耀宗說著走向宋老三，大家正不解，他劈手摘下邊上巡捕一個警棍，喝道：“你踏馬招不招！”
一棍子砸在宋老三的右手上，宋老三啊了聲，左手急捂，曹耀宗又一棍子砸下：“身為巡捕，故意設局，還買兇殺人，還持強凌弱，草擬嗎的，老子這是在嚴正法紀和巡捕房的規矩！以後誰敢胡作非為，這就是下場！”
全場鴉雀無聲，唯有宋老三的狗叫。
有人忍不住偷偷看洋警監。
白德安非常生硬的轉了個身，將後腦勺對著這邊！
嗖！曹耀宗將警棍拋給巡捕，轉頭衝阿唐一笑：“爽不爽？”
“爽，謝謝曹先生！”
“然後呢？”
“啊。。。”阿唐愣了下，說：“還，還有那幾個貨。”他指著青皮。
周圍鬨堂大笑，李羅漢上來給他一巴掌，笑罵道：“你小子是不是傻，曹先生這是看上你了，你多大臉，能讓他為你親自動手。”
原來是這樣。
阿唐狂喜，噗通一聲跪下大聲道：“曹先生，請您收了我，在下一定鞍前馬後萬死不辭。”
“在幫？”
“什麼幫？”阿唐茫然，曹耀宗一把扯起他，推給林東：“叔，巡捕房接下來肯定缺人，這小子身家清白，請你幫我調教調教？”
“成，先做個包打聽。”林東便轉頭虎著臉對阿唐道：“明兒上午九點到鐘樓巡捕房報到！收拾乾淨點！做事也用心點！不然哪裡來，哪裡去。”
阿唐點頭如搗蒜：“知道了叔，您別兇我呢。”
周圍鬨堂大笑，曹耀宗問黃楚九：“黃老闆，你居然讓這小子當前臺領班，就不怕得罪客人麼？”
黃楚九也啼笑皆非，但說：“阿唐心眼實在，也能顧大局有擔當，其他招待都服他。反正和客人也就三言兩語的事情，所以我才這麼安排。”
曹耀宗豎起大拇指：“黃老闆這句話，盡顯用人之格局，難怪生意招惹鼠輩眼紅。”
“哪裡哪裡。”
兩人寒暄時，白德安宣佈收隊。
眾人於是押著人犯，抬著還昏迷的黃麻子離開。
只曹耀興留下來，拉李羅漢黃楚九進了樓上包廂。
新新舞臺就此恢復正常。
但他的名聲卻因為此事，徹底在市井裡張揚了開去。
現在哪怕尋常百姓，都曉得鐘樓巡捕房有個探目叫曹耀宗，為黃楚九硬吃黃麻子，李羅漢對他都畢恭畢敬。
這些訊息很快也傳到了此刻正在四馬路鬼混的，另外一個被牽扯的人耳朵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