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洋車到門口。
同行居然還有一列洋兵。
白德安和周暢帶著鼻青臉腫的盛老四進了門。
李經邁心裡七上八下著，忙迎上去：“白警監，感謝感謝，到底什麼個情況？”
管家等人都豎起耳朵。
周暢當眾解釋道：“有群綁匪將盛先生就綁在法租界靠南市的一處廢棄貨棧後頭，盛先生也聰明，趁綁匪不知什麼原因大意，磨斷繩子偷偷跑了出來，正好白警監帶兵在南市抓一夥通緝犯，遇到逃出來的盛先生，那些綁匪已被盡數擊斃。”
他們交流時。
室內的盛宣懷也醒了。
他雖然急怒攻心，一時半會起不來。
但盛老四能安全回來，對他等同是劑猛藥。
肉眼可見，他的氣色都好了許多。
他忙勉強撐著感謝禮節性進屋探望他的白德安警監。
白德安和他其實不熟，應付幾句，就帶隊走了。
但把周暢留了下來。
大門關上後，管家守著外邊。
周暢，李經邁，盛宣懷，盛老四，眼睛紅腫的莊夫人都在室內。
周暢表情嚴肅的和他們直言道：“綁架老四的秦越海，他的目的，是為了不讓盛家目前和東洋人多接觸。。。這些都是曹先生打探到的，也是他安排我救的老四。”
莊夫人立刻插嘴：“這些人怎麼這麼壞啊。那曹先生當時知道為什麼不救。。。”
她說完倒是曉得自己這話不妥了，又訕訕低頭。
但其他人是死人麼？
李經邁臉色發黑。
周暢冷笑。
盛宣懷更是好險又沒一口氣閉過去。
就連盛老四都埋怨起來：“媽，你這是什麼話，耀宗這不是救了我麼？”
“我不說了，我不說了。”莊夫人慌張道。
盛宣懷痛苦的閉上眼。
他雖病不糊塗。
周暢說的秦越海的動機非常合理。
曹耀宗就是他兒子的救命恩人沒錯。
自家老婆卻說這種蠢話！
這個家。。。
李經邁連忙給他拍胸口，打岔問周暢：“那耀宗其實沒走？”
“沒走。”
周暢沒瞞著他，隨即帶了點脾氣警告盛老四道：“老四，曹先生假裝遠行是為了查個大案子，你要是說漏他行蹤，就別怪我們和你翻臉。”
盛老四忙保證道：“我不會說漏的。”
“你聽好了，曹先生交代你，接下來這幾天一步都不要出門，不要再給人可乘之機！他會找機會，幫盛先生看看病。還有就是，盛老。”
盛宣懷毫不猶豫表態：“你說。需要我做什麼。”
“曹先生和李先生一起打錢莊，是為了收拾哈同。根本原因是維護法租界西擴的良好發展。盛先生如果方便，請告訴我，您在法租界西邊有多少地，還有就是，請您名下招商銀行不要拆款給寧波錢莊。”
盛宣懷當即頷首，表示都答應。
周暢繼續道：“另外曹先生拜託您，如果盛家非要出手礦業股權，適當時候可以把鐵礦賣給哈同。但具體什麼時候，宋小姐會通知你，你看如何？”
盛宣懷明白，這是進一步消耗哈同資金的意思，他也立刻點頭。
周暢執行完曹耀宗的吩咐，看莊夫人都煩，直接告辭。
李經邁也趕緊繼續去幫宋嘉林的忙。
室內只剩一家後。
盛宣懷對盛老四艱難的道：“先把曹耀宗的身份。。。告，訴你媽媽吧。”
莊夫人詫異瞪大眼。
等盛老四說完，莊夫人臉色通紅。
委屈的想原來曹耀宗就是那個在香帥家，被我打發的小道童！
我當時又不知道他身份！
老爺這會兒拿這個說幹什麼嘛！
盛宣懷將她表情落眼底，越發失望，心想再不能讓她胡搞下去。
於是對兒子道：“老四，你應該知道輕重了，要是這次，你還憋不住出去亂竄，曹耀宗不會再管你，你要是敢說漏他的行蹤。你甚至會死！因為他背後是整個法租界！”
盛老四此刻乖的很：“我曉得了。”
“你先去通知通商銀行，盛家錢莊，輪船公司等方面吧，公開宣佈他們不得拆借錢款給寧波錢莊。我和你媽媽再單獨說幾句話。”
“是。”盛老四老老實實出去後。
盛宣懷對莊夫人，指指心口：“我倒下了你還在胡攪蠻纏。”
“老爺我當時是慌。。。”
“一句話得罪恩人，更是本事！我剛剛那口氣要是上不來，盛家就完了！”
盛宣懷不聽她解釋，因為別人也不會聽她解釋。
他/喘/息/了幾聲，嚴肅的道：“從今往後，我管束老四，你不得參合。外事你也不得參合，你才幾分見識，仗著我的名頭除了耀武揚威，做成過什麼嗎？”
莊夫人知道他在氣頭上，身體又不好，不敢吭聲。
“虛榮！好名！敗子！”
盛宣懷仰天長嘆：“香帥剛去，你就在他府邸，對他家最尊貴的客人耀武揚威，你得狂的什麼樣子！別說我，他師傅是袁慰亭都要恭敬的人物啊！”
“老爺，我錯了。等他來，我給他端茶道歉。”
“不需要你來這一套。接下來你每個月固定拿花銷，退出所有掛名，包括你那些親戚也是。”
“啊。。。”
“除非你想等我百年後，拉攏你那些親戚，餓死你我的兒子。”盛宣懷目光陰冷一字一句道：“那我就先收拾了你！”
然後他喊了聲管家。
當女人面交代道：“我這次病倒，雖然還能康復，其實時日無多。阿福你是家生子，名字都是我父親給你起的。你其實就是老四的叔輩。”
“老爺。”管家哽咽的重重磕頭。
盛宣懷道：“胡雪巖死之前說過，白老虎（銀兩）可怕！錢財動人心啊，我已經決定了。從今日起，你給我安排心腹守著門，醫生只信李經邁家的，我的用藥用餐你也親自過手。至於她！”
他指著臉色雪白的莊夫人：“裡外不清，無能狂妄！在我能再度站起來之前，不得出後院一步。老四這邊同樣如此，不然給我下狠手，打斷腿。不然我盛家必折！”
“是！”
“另外經邁是個要臉的人，做不出吞我家當的爛事。曹耀宗也不可能是齷齪之徒。所以他的要求你只管配合。要人有人要錢有錢！哪怕傾家蕩產在所不惜！”
“是！”
盛宣懷想想又加一句：“記住，哪怕她給我送餐，也給我試毒！”
莊夫人傷心的嚎啕大哭，跑了。
管家完全無視，盛宣懷也無視，繼續交代道：“還有一件事，等曹耀宗回來，我會打電話拜託他，然後你就親自把八妹，送去曹家，跟著宋小姐做學徒。今晚你去交代時，順便先替我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