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三娘溝壑縱橫的臉頰輕輕抽搐了幾下，渾濁的眼皮似有若無地向上抬了抬：“人家一個大村長的好壞，哪裡是我這把老骨頭能評說的。”

“在鄭家，我只是一個說什麼都沒人在意，做什麼都沒人去管的老太太。”趙三娘抹了抹眼角，“現在老頭子也走了，接下去的日子我還得過下去。警察同志，我現在唯一的心願就是你們能趕緊找出兇手，把我老頭子的屍體還回來，讓他入土為安。其餘的，你們就不要再逼問我這老太太了。”

趙三娘緩緩站起身，顫顫巍巍的向外走去：“這個家呀，算是散了。”

看到宋穎瑩攙扶著趙三孃的身影消失在院子裡，何鏘把腦袋後仰往椅子背上一擱：“這次真是失算了。”

“何警官，這是怎麼了呀？”王宇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手裡還拿著一個牛皮檔案袋。

何鏘無奈的嘆了口氣：“我本以為可以從鄭家老太太身上問出點有用的訊息，哪知道這鄭家老太太簡直是一問三不知，兩問不能說，問了半天一點有用的東西也沒問出來。”

“也不算什麼也沒問出來。”周遊伸出手給何鏘捏著肩膀，“至少能看出鄭老太太對段家齊的態度並不是那麼友好。”

“或許這段家齊也沒有像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周遊朝王宇道，“我們還得想辦法在這個村長身上多下下功夫。”

“這不湊巧了。”王宇笑道，“剛好有兩個訊息，有一個正好能解決想多瞭解段家齊這個問題。”

“哦？”何鏘來了興趣，癱著的身子挺直了起來，“什麼訊息？”

王宇說道：“剛剛讓警員撤離鄭家的時候，順便跟段家齊聊了幾句。這辦案子的話，老在這也不太合適，我就跟他商量暫時把村部借給我們辦公居住。哪知道這段家齊倒痛快，說村部也沒暖氣也沒碳火的，能把人凍死，讓我們住到他家去。”

“住到他家？”

很顯然，何鏘跟周遊都被稍稍震驚了一下。

“這個段家齊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我還真有點猜不透了。”何鏘搖頭道。

王宇接著說道：“我也沒想到他會提這麼個主意，本想拒絕，但他又說他們家是三層樓，三層基本是沒人住的，可以完全給到我們使用。我一想這也方便，就答應了下來，沒想到這就湊巧了。”

周遊點頭道：“這確實是瞭解段家齊的好機會。”

“還有一件事呢？”

“奧。”王宇將手裡的報告遞給了周遊，“鄭老漢的屍檢報告送過來了，只是我們這小地方只能做初步檢查，可能沒你們那的詳細。”

“去那屋說吧。”

周遊接過了報告，看了眼有些嘴唇凍得發白的何鏘：“那屋有火爐，暖和點。”

鄭家夫婦吃過午飯就說出去串門子，給幾人留下了足夠的空間，四人圍坐在小爐子旁邊，何鏘更是快將手戳到了爐子裡。

“何哥，你就這麼喜歡這個爐子嗎？”

宋穎瑩看著何鏘一臉痴迷的樣子，有些理解不了他的腦回路：“這爐子，哪裡吸引人了？”

何鏘笑道：“這玩意適合我，跟我的凍瘡正對味。”

“那行，等著案子破了，我送你個爐子，給你帶回城裡。”宋穎瑩財大氣粗地說道，“再俺是給你送炭火，絕對讓你享受我宋大美女最高階別的待遇。”

“行，就是不知道宋大美女是真心給我送炭火呢，還是藉著送炭火的機會——”何鏘拉著長調打趣道，“來看某人呢？”

宋穎瑩圓圓的臉一紅，周遊跟王宇心裡則同時咯噔一聲。

“好了，別鬧了。”周遊輕輕拍了下何鏘的後腦勺，“說說屍檢報告。”

周遊翻開屍檢報告，快速的瀏覽了一遍，接著遞給了何鏘。

“死者經全面屍檢確定，系因單刃銳器（符合剪刀形態）自背部肩胛間區左側刺入，創口穿透胸壁、心包及心臟，造成心臟破裂、急性心包填塞，同時伴隨胸腔與心包腔大量積血，各臟器呈現貧血貌，最終因迴圈衰竭、失血過多死亡。”

何鏘唸完了這段話，抬頭看向眾人：“造成鄭老漢死亡原因的是背後的那把剪刀？”

這個結果很出乎他跟周遊的意料，他們的注意力一直都停留在了貫穿太陽穴的蟠龍杵上，自然也就認為太陽穴處的傷害才是致命傷。

王宇點頭道：“我也很意外，照現場情況來看的話，我原本猜測是剪刀一擊未中，兇手才被迫再二次發動攻擊。但現在的結果顯示剪刀一擊即中死者造成死者死亡，那兇手還要在死者太陽穴處造成二次傷害，豈不是多此一舉嗎？”

“沒有打鬥痕跡，沒有掙扎痕跡。”何鏘翻動著屍檢報告，“也就是說兇手是在死者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從背後偷襲了死者。”

“快、準、狠，兇手明明已經在發動襲擊的時候下了必須要鄭老漢死的決心……”那個組織的身影又不斷的閃現在何鏘的腦子裡，何鏘有些恍惚的說道，“難道說兇手是故意給我們留下太陽穴的貫穿傷，讓我們注意到這個造成傷害的利器？他又是在警告我們？”

周遊按住了何鏘發顫的手，沉聲說道：“沒有這種可能。”

“本身就是除夕夜這樣的特殊時間段，再加上是這種偏遠小山村，一旦出了案子的話也會是鄉鎮派出所跟區縣公安局負責，哪裡會想到我們會出現在這裡？”

周遊看著何鏘，像是要把自己的力量傳遞給他：“何鏘，我們碰上這個案子只是個巧合，跟警告我們沒有關係，跟別的也沒有關係。”

掌心傳來的溫度，讓何鏘定了定心神，發出了個疑問：“你們能認出蟠龍杵，難道別人認不出蟠龍杵嗎？”

“何哥，你是想說兇手是故意貫穿死者的太陽穴，目的是為了留下這個兇器的痕跡？”宋穎瑩快速的應答道，“他的目的不是補刀，也不是想要毀屍，而是想要靠這個痕跡給某人傳遞資訊？”

她忽然蹙起眉尖，睫毛輕輕顫抖：“但他們明明是一家人，彼此知根知底，何必用這種隱晦方式溝通？難道說鄭家這些人還隱藏著不為人知的另一重身份？不會是像那些超級英雄一樣吧？這也…… 太超乎常理了……”

宋穎瑩就像是男版丁諾，嘴裡說不定就能蹦出什麼離奇的話。

可也就是她這些離奇的推論如同一記重錘，敲在何鏘與周遊的思路節點上。這宗除夕夜的普通命案，或許並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鄭家六姊妹的身影交織，是摸不到頭的一股謎團，將他們困在其中，看不到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