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憬仍舊看著顯示器，並沒有被程暮生異常的沉默打斷。

程暮生的脾性溫和，在商場上生殺予奪許多年，更是一個能忍下事情的人。

他並沒有選擇和好友閒談敘話，而是也坐了下來，靜靜地看著螢幕裡的孟箏。

螢幕裡的孟箏是另一個人，她同樣靈動自在，可終究不是現實裡的人。

喬憬慢慢靠在椅背上，是一個舒服的姿勢，但他的表情緊繃，不知道是對著螢幕裡的人還是對著身旁的人。

“孟箏，答應你的追求了吧？”

昨晚那樣的大陣仗，喬憬雖然不是第一個趕到的，但也在人群當中看見了孟箏那嬌俏的笑容。

他應該是要為好友高興的，他曾經半開玩笑的說出那句的“抱得美人歸”的祝福成真了。

今天這個結果，他想破了腦袋都不能夠想到一個不讓自己高興的理由。

但偏偏就有。

程暮生低下了頭，哪怕他誤會了昨天喬憬和孟箏的舉動，兩人還是朋友，有些不適合戳破的事情，他照樣會將它掩埋得死死的。

他故作自然的拍了拍喬憬的肩膀，“你是不是也很不可思議，你的那些祝福竟然都成真了。”

喬憬順其自然的笑，他扭頭看著程暮生，“說起來也真是巧，你的女神這接連兩部戲跟我合作，也不枉你當初費盡心思轉入影視投行圈。”

這一打趣就像是將驟然冰封的氛圍攪亂，程暮生甚至忘了來找喬憬的目的，他也跟著放鬆地靠在椅背上，像是在回憶，“你根本不知道她小時候有多惡劣，但她一聲不吭走了之後，我心裡又不知道有多難受。

“我幻想過和她再次見面，我會假裝不認識她，但後來我發現那只是我的自作多情。從她民政局放我鴿子開始，還是我一次次的去吸引她的注意力，她就像是碰不到的風，只會從我的身邊溜走，不會停留。”

“你是幸運的。”喬憬帶著微不可聞的嘆息，最後那縷風，還是在他的指尖遊走徘徊，駐足觀賞了。

喬憬閉了閉眼，只聽耳邊傳來好友輕到可以忽略不計的詢問，或許，可以說是肯定的陳述。

“你喜歡孟箏，對吧。”

喬憬嘴角的弧度仍舊保持著，他想到無數次在螢幕背後看著孟箏的表演，相處越久，他越會質疑自己之前對程暮生的調侃，程暮生栽在她身上，確實不冤。

可在戲裡，她是自己的女主角。

在戲外，她只是自己的主角。

他從來沒有想過去爭取孟箏，因為他可恥的動心是建立在好友苦苦的單戀之上。

喬憬並沒有直面問題，他與程暮生對視，“還沒來得及恭喜你，抱得美人歸。”

異常的沉默沒持續太久，房間門伴著‘吱呀’一聲被開啟，孟箏在兩人視線中露出了小半張臉。

她有點驚訝，“你怎麼也在這？”

這句話，顯然是在問程暮生。

程暮生輕鬆地指了指喬憬，“來看望老朋友。”

“老朋友？”孟箏玩味地笑著，“哦，原來某人昨天說好久不見是來找喬導的。”

程暮生被她的語氣逗笑，但更多的是打心底的喜悅，他之前的患得患失不過就是因為孟箏看起來的確對這段戀情無所謂，想調情就調情，過後就像是扔塊抹布那樣乾脆，又是直接放出養好幾個男人的豪言。

但從昨晚直白說出一切之後，程暮生心裡的那塊大石頭算是徹底的放下了。

他接住孟箏不安分划過來的手指，“喬憬是我幾年前認識的朋友。至於為什麼而來，我以為我說清楚了。”

孟箏懶懶的挑開程暮生，她的臉皮可沒那麼厚，能隨時隨地在別人面前調情，“行了，你先出去，我有事找喬導。”

如果程暮生聽見孟箏的心裡話的話，肯定會懷疑昨天那個當著大半個劇組的人的面還抱著他不撒開的人的真實身份。

程暮生雖然心裡還有點昨天看見孟箏靠著喬憬的疙瘩，但比起這些，他對孟箏的言聽計從完全將其掩蓋了。

他吶吶的應著，剛想轉身走出去，又被孟箏揪住了衣領，蜻蜓點水地留下了一吻。

全場一言未發的第三人——喬憬目睹了一切，他想要保持得體的笑容，可掙扎了半晌，還是沒有做到。

孟箏算是最淡定的，她紅唇微揚，“我等會兒就好了，你先出去。”

其實只是側臉被親了一口，比起之前更進一步的親密，這算是最清新的一次。但程暮生的耳朵還是紅透了，他這回轉身的姿態完全不遲緩。

孟箏聳了聳肩，看人出去之後，才坐到了程暮生之前的位子上。

“喬導，聽說男主演換人了。”

喬憬愣了愣，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這種事情，你不是應該問資方或者製片人嗎？”

他話裡的意思很明顯，作為資方的程暮生剛剛才被她趕了出去，卻來問他這個對於演員人選方面話語權最小的導演。

孟箏當然知道，她將被揉得皺皺巴巴的劇本平攤好，一邊翻一邊說著：“暮生告訴我，這部電影的最大投資方可不是他，是喻前輩。”

他爸的復出宴會上，孟箏是清楚地瞭解來龍去脈的，那麼，她當然會知道喻不承跟自己的關係。

喬憬好像聽懂了一點，他的視線集中在孟箏翻劇本的動作上，“資方是我爸沒錯，但我的確不管這種事。我當初跟編劇談好，她答應將劇本將給我讓我來當導演，其餘的，都跟我沒太大的關係。”

孟箏的表情自然，她‘哦’了一聲，那句話像是隻是隨口一問，接著她又感嘆一句，“不過咱們劇組的風險把控能力還真是強，這麼快就撤了一個隨時爆炸的定時炸彈。”

她的語氣非常搞怪，喬憬暗暗搖了搖頭，努力壓下心裡的不適。

她像是來試探他點什麼，否則只是單純的講戲，不至於讓程暮生迴避。

孟箏指著做了豐富筆記的劇本，“我們不聊這些了，喬導，你幫我看看這塊。”

喬憬的思緒被拉回，他抿了抿唇，專心的看著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