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蕭容予徹底崩潰的樣子，我只覺得心頭一揪。

“我沒事.”

我的話是脫口而出的，但他卻並不能聽見。

這一切對他而言，或許太過於殘忍了。

“嬋兒，如果沒了你，我要如何獨活？”

蕭容予眼眶通紅，無助而又絕望。

那種切實的悲傷和痛苦宛如一把寒冰削成的利劍，死死扎進了他心口。

那個曾經不可一世的威嚴閻羅。

也會有如此無助的時刻。

蕭容予瘋了一般地想要回到我們穿越之前的墓室。

甚至，他不惜用力拍打自己的太陽穴，想要從記憶旅程中脫離。

終究都是一場空。

他抱著我的屍體跪坐在地上。

一陣陰風從外灌了進來，陸昊廣不知何時已然出現在我身後。

我想他應該能看見我。

或許由他來轉告蕭容予，蕭容予就不會那麼難受了。

然而我努力飄了過去，他的目光卻是直接穿透我落在了蕭容予身上：“殿下.”

蕭容予的語氣不容回絕：“我要回去.”

陸昊廣神色為難：“您這是要回去哪？”

“墓室.”

陸昊廣：“殿下？？”

聞聲趕來的宮人紛紛闖了進來。

見到面前的場景，宮人們皆是一陣驚叫：“陛下——”陸昊廣略一揮手，宮人們的神情便逐漸變得渙散呆滯，而後一齊轉身離開。

他們的記憶已經被陸昊廣抹去。

想來不會造成什麼影響了。

我看著陸昊廣在周圍佈下結界，外界的干擾不會再入內。

而蕭容予依舊沒有辦法接受眼前的一切。

我能明白他的感受，歷經了這麼多事情，我們才徹底真正擁有彼此。

然而此刻他懷裡卻抱著我的屍體。

不能確定我的生死。

若換做是我，我恐怕會比他更瘋狂。

想到這裡，我才意識到自己對他的依賴有多深。

我和蕭容予之間的羈絆，已經密不可分。

陸昊廣並不知道蕭容予此刻的心情，勸道：“殿下節哀，這一世的結局雖然已經是註定之事，但輪迴有常，下一世依舊存在，您一定還能再見到她.”

蕭容予閉上眼睛，像是費了極大的心力才將情緒收斂。

等他再度睜開眼睛，原本的壓抑絕望已經壓抑了不少：“去查，嬋兒的魂魄還在不在？能否繼續轉世？”

因著我沒有生死簿，陸昊廣親自去冥司檢視。

少頃，他回來了。

陸昊廣垂首稟報：“殿下，喬將軍的魂魄已經被黑無無常帶走了，會妥善安置，等待下一次輪迴.”

蕭容予鬆了口氣。

我知道他在慶幸，慶幸我不是真的死去了。

我皺眉出聲：“傻瓜.”

他卻如何都聽不見，眼底壓抑的欣喜猶如剛拿到糖果的孩子。

可是，他依舊沒有辦法回去。

這件事像是變成了纏繞在他身上的一件枷鎖。

即便我還存在，他卻無法見到我。

更沒有辦法與我溝通。

那麼這一世即便再繼續下去，他又將是如何的孤獨……我不敢深想，此刻不過是一個遊魂的我，所能做的一切就只有在一旁默默陪伴著他。

“殿下，墓室是什麼？”

陸昊廣臉上的疑惑絲毫不掩。

但蕭容予並未回答他。

轉而說：“本座給嬋兒般完喪事後，便回到冥司，你差人準備喪儀吧.”

“是.”

陸昊廣應聲。

他抱起我的屍體，緩緩走出金鳳宮。

他沉聲道：“嬋兒，這是我欠你的.”

蕭容予重新扮演起了皇帝的角色，只是為了給我辦一場體面的葬禮。

我知道，他不想當太久。

幾日後。

我的棺槨前，他倚靠在那冰冷的屍身旁邊，輕輕撬開了我的齒關，親手為我放入了一塊壓舌玉。

他沒有追封我為皇后，只是按照原本的位份舉行了葬禮。

大抵……在他心裡，這個皇帝的身份終究不是他。

他不想讓我成為其他人的妻子。

葬禮結束後，蕭容予回到了我葬身的宮殿內。

他的表情很淡漠，臉上看不出絲毫的情緒。

他徑直走向了暗道中深藏的那間密室。

皇室密室，始皇原身便被冰凍在此。

陸昊廣始終默默跟在他身後，我便也跟著他們二人一路前行。

蕭容予開啟了暗道，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

狹窄的過道之下，是一層又一層被封住的薄冰。

陸昊廣看到最深處被封存在冰層之下的人，也明白蕭容予的想法了。

蕭容予伸手，陸昊廣遞過了自己的判官筆。

原本屬於陰司的法器落入蕭容予手中，便有如魚兒重新落入了水中。

他本就是高高在上的閻王殿下，擁有十殿陰司。

冥界的法力與他同源同根，都屬可借用的範圍之內。

但即便透過這種途徑短暫地擁有了法力。

他還是無法回到墓室當中。

我看見他眼中劃過一絲失望，但那情緒很快就消散開來。

判官筆經蕭容予之手在冰面上來回書寫著，朦朧的金光覆蓋在其上。

冰面溶解，始皇帝也將要甦醒。

“你留在這裡輔佐他，確保他能夠壽終正寢吧.”

蕭容予留下這句話，便藉助判官筆的力量回到了冥司。

跟隨蕭容予離開之前，我看見陸昊廣滿臉的無奈。

可能他想說什麼，但最終喉頭滾動，咽回去沒有再說。

沒辦法，閻王大人之命，又怎麼有違反之理呢？跟隨他回到冥司後，我看見了黑白無常。

蕭容予快步趕了過去，我緊隨其後。

黑白無常的鎖鏈拘著另外一縷魂魄，那是前世的我。

想必他們也是知道蕭容予的脾性，因此特地留下了另一個我的魂魄。

就是為了蕭容予能夠再次看見她。

果然。

蕭容予見到另一個我之後，完全放鬆了下來，眼裡的柔情滿得快要溢位：“嬋兒……”可另一個我卻並不認識蕭容予，眼神裡帶著生分的淡漠，沒有絲毫的回應。

他想要靠近，卻又有些踟躕不定。

他知道，那是我，卻又不是我。

算得上是過往曾經的某個碎片，卻並不能代表他真正愛著的那個完完整整的喬念嬋。

因此即便有欣喜，也不過是燒盡的灰塵，風一吹便散了。

“送她……入輪迴吧.”

蕭容予轉身，似是不忍看到真正別離的一幕。

黑白無常拘著那縷魂魄離開。

此刻的冥殿內，也只剩下我和他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