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水流”剛離體,就被無處不在的、充滿負面能量的菌絲環境嚴重干擾,變得斷斷續續、模糊不清。
水膜般的感知場,貼著地面緩緩蔓延。
菌毯表面的觸感像泡發三天的海帶混著餿米湯,冰涼的溼意順著 “水膜” 往回收縮 —— 那不是普通的冷,是像冬天光腳踩在瓷磚上的透骨寒意,每根菌絲都在水膜上劃出細微的漣漪,像有人用牙籤在果凍上劃拉。
她控制著這股水膜繼續往下探,通往站臺的樓梯上的孢子囊密佈。
它們的彈性像凍硬的布丁,水膜剛壓上去,裡頭就有密集的細流亂躥,跟浴缸排水時頭髮絲往孔裡鑽似的。
最後這水膜延伸到了最遠處——站臺層,就再也流不動了。
就在這時,一股極其突兀、帶著金屬般冰冷鋒芒的“刺痛感”,毫無徵兆地擦過柴春枝外接觸感!
她才彷彿大夢初醒般吸氣,睜眼醒來。
剛才全程她居然都忘記了呼吸,現在大口喘氣著同時轉頭看向身旁的張蕾蕾。
後者正死死盯著便利店裡的陰影。
“到底是什麼東西……” 這個念頭在張蕾蕾腦中瘋狂盤旋,全部的注意力、警惕心、甚至那點因恐懼而生的攻擊性,都如同實質般“釘”在了那片黑暗上! 就在這精神緊繃到極致的瞬間——
“嗡!
彷彿腦子裡有根無形的弦被猛地撥動、繃直!
一股生澀、冰冷、帶著金屬鋒芒的“視線”,完全不受控制地從她的眉心,或者說意識深處,“戳”了出去!
這感覺太怪異了!
不是眼睛在看,而是整個“想要看清”的強烈意念本身,凝聚成了一把無形的錐子,狠狠鑿進了那片陰影裡!
她甚至“感覺”到了菌絲被這股銳利意念觸碰時,反饋回來的粘膩、冰涼的噁心觸感,像摸到了腐爛的肉!
她猛地一哆嗦,下意識地捂住了額頭,彷彿那裡真的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臉色瞬間發白。
“……什麼鬼?!” 她脫口而出,聲音帶著驚悸和茫然。
“嗯?”柴春枝驚訝道,“蕾蕾?剛才你,是在用神識嗎?”
她清晰地“感覺”到,那絕不是環境菌絲的自然波動。
而是一股生澀、銳利、方向性明確卻略顯失控的精神力量。
就像黑暗中有人突然揮動了一下未開鋒的匕首,帶起了明顯的“氣流”。
張蕾蕾被柴春枝突然的問話驚得一怔,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鎏金臂甲的光芒都凝滯了一瞬。
她臉上帶著一絲茫然,如同大夢初醒:“咦?……神識?”
她困惑地眨了眨眼,似乎在努力回想剛才那一瞬間的感覺。
“我……我就是覺得前面那片陰影特別黑,心裡有點發毛……好像……好像下意識地就想‘看清楚’點?然後……好像有什麼東西從……從腦子裡‘戳’出去了?” 她有些不確定地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顯然對自己剛才的行為毫無自覺,只是本能地想要驅散未知的恐懼。
“嗯,你們倆一個像水一樣的觸感流出來,另一個像利刃出鞘一樣飛出去。”趙曜也停下腳步,“原來這就是神識……”
她恍然大悟般睜大了眼睛,回憶著剛才自己似乎也感受到了一絲異樣——當張蕾蕾那生澀的“戳刺”出現時,她自己的意念彷彿被無形的風吹動了一下。
她再次側耳傾聽,試影象她們一樣,感知到周圍藏在黑暗中的細節。
太安靜了,安靜得能聽到自己血液奔流的聲音。
她全部的感官都“擰”向了張蕾蕾說的方向,耳朵彷彿要掙脫束縛貼過去聽個真切。
就在這極致的專注中——
“呼……”
彷彿一陣無形的風,毫無徵兆地從她意識深處吹拂開來!
不是透過耳膜,而是“聽”這個意念本身,化作了無數縷細碎的氣流,瞬間瀰漫開來,覆蓋了前方數米的空間!
她“聽到”了!
不是聲音,而是空氣本身細微的震顫、孢子霧流動的軌跡、甚至菌絲緩慢搏動時帶起的、幾乎不可察的“漣漪”!
資訊如同潮水般湧來,雜亂無章卻又無比清晰。
她感覺自己像突然掉進了一個巨大、嘈雜的迴音室,各種細微的“聲響”瞬間淹沒了她!
她下意識地晃了晃腦袋,試圖擺脫這種資訊過載的眩暈感。
“……好多…聲音?” 她困惑地低語。
隨後,她五指張開,朝著張蕾蕾所指的那片陰影裡釋放風繩——剛才她也在那裡感覺到了異樣。
風繩末梢精準纏住便利店貨架陰影裡的蠕動物 —— 那東西被拽出來時 “咔嚓” 響了兩聲。
原來是具四肢齊斷的真菌喪屍,最瘮人的是它的腦袋裂成四瓣,每瓣都像捕蠅草似的張合,卻咬不到任何東西。
只能發出 “咯吱咯吱” 的空響,嘴角掛著串拉得老長的菌絲黏液。
風繩將喪屍拖到安檢口的光亮處,那廝的斷腿還在地上蹭出兩道熒光綠的痕跡。
夏昭韞一根冰箭射入它胸口的菌核。
精準貫穿菌膜的瞬間,喪屍的腦袋突然爆發出高頻震顫。
四瓣頭顱同時張開,噴出的孢子霧在空氣中凝成綠色菸圈。
“這些菌倒聰明,有的把菌核放在腦子裡,有的放在胸口,還有的在四肢。”趙曜撇嘴,“知道不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
其他人的行動和語言並沒有打斷柴春枝的思考,她緩緩說道:
“嗯……我們打坐了那麼久,好像不知不覺能夠使用神識了,這‘內視’引導靈氣的能力,似乎延伸到了體外?”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這被菌絲徹底改造的、充滿了未知與死亡氣息的幽閉空間。
那無處不在的粘膩感、甜膩的腐臭、搏動的孢子囊,都在瘋狂地刺激著人類最原始的感官和求生本能。
“平時在基地沒有需要用到的場景,但現在……” 柴春枝感觸道,“是個不自覺就會想要睜大五感使勁去看聽聞和觸碰的場景啊……”
“我想,我們無意識釋放神識的舉動應該屬於修士的本能,不自覺地想要‘睜大’自己所有的‘眼耳口鼻’——想要看得更透,聽得更清,嗅得更遠,那神識就是五感的延伸,延伸出去了。”說完,她嘴角微勾,眼裡都是興奮。
距離趙曜上一次見柴春枝這麼興奮的時候,還是在籃球場上她耍寶說有兩種方法解決巨大蚊蠅的時候。